傅时毓翻了个身：“那是因为你们贫穷。”

“才不是。”苏辰把脑袋凑过去，努力解释：“只有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才会睡在一起，傅时毓，我们是不是也成为好朋友了？”

草莓牛奶的味道更浓了。

傅时毓望向他，这个笨蛋不好好睡觉，手舞足蹈，把枕头盖在脑袋上，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乌黑的眼眸。

第一次凑那么近，连脸颊上小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傅时毓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当好朋友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随便。”他放弃玩具论，勉强接受了“朋友”这个设定：“你想当也可以。”

终于交到朋友了！

床的另一边，苏辰兴奋地移开枕头：“我们拉勾好不好？”

“幼稚。”傅时毓对无聊的把戏不感兴趣，但还是配合地抬起小指头，钩住了苏辰伸出来的小指头，晃了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苏辰依旧喋喋不休：“好朋友睡觉前还会一起聊天噢。”

傅时毓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你福利院的朋友会聊什么？”

“电视剧，动画片，还有白天谁爬树爬得最高——”说罢，苏辰自豪地在被褥里扭了扭：“我第一名，陌陌第二名，桂花虽然比较雄壮，但体质最差了，最后一名。”

“笨蛋。”傅时毓的声音逐渐低了：“摔下去就骨折了。”

“不会的。”苏辰越讲越兴奋：“我是福利院里的运动健将，跑步快，爬树也高，哪天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那颗大树年纪好大好大，比院长爷爷的年纪都要大……”

吵死了。

傅时毓有点后悔了。

但是苹果脸在旁边说话，热腾腾、暖洋洋地，即使吵闹，却意外地助眠，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

自从傅尚回来，就在家里住下了。

发现自家儿子产生了些许变化，是在某日傍晚。

女佣兰兰烤了一盘鸡翅膀，苏辰和儿子一人一半，吃得津津有味，他想起傅时毓以前是有点厌食的，每日进食只为了生存，特别是烧肉这种油腻腻的玩意，更是看到就会皱眉头的程度。

晚餐后，两只小豆丁坐在一起看动物世界。

傅尚惊愕地问钟先生：“他什么时候开始看电视了？”

不是不愿儿子娱乐，只是傅时毓本身就对电视、电脑没什么兴趣，每日生活按部就班，到点了就上课吃饭睡觉，七八岁过得跟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一样。

儿子到底喜欢什么，要他说一两个出来还真说不上来。

“五个月前。”钟先生回忆道：“大概是辰辰少爷刚到家的那段时间。”

傅尚点点头。

先前他还怕福利院出来的孩子眼界低、粗俗，语言和动作会引得儿子反感，现在看来自己多虑了，他们相处得不错。

钟先生揶揄道：“现在小少爷不用看心理医生了吧？”

傅尚承认：“这样就很好。”

傅时毓是他和敏敏的孩子，将来要继承家产，自己总是对他严格要求，却忽视了最基本的感情需求，现在想要挽回，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好在傅时毓的性格比起原先孩子气了不少，也算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我听说苏辰这孩子有两性畸形症？”

傅尚的目光瞥向床头柜摆着的相框，照片上是两名年轻漂亮的小美女挽着手臂在拍照，一位明艳动人，身材火辣，看上去脾气不太好，另外一位书卷气重，属于气质挂，弯弯的柳眉，巴掌大的瓜子脸，那名书香气重的，现在是芜城最好的私立医院院长：“找个时间看掉吧，他既然挂在你的名下，也算半只脚踏进傅家了，不能亏待人家孩子。”

钟先生收下名片，颔首道：“我明白。”

等钟先生离开，傅尚看着那抹挺拔修长的背影再次陷入了沉思。

养父和钟先生的关系，是他成年以后才意识到的，傅尚被领养的时候，已经年过十二，但由于之前亲生父母的冷漠忽视，样子看上去跟如今七岁的苏辰无异，他各种价值观世界观已经形成，知道同性的爱情不被社会承认，心里也有着天然抵触和排斥。

包括面对钟先生，傅尚其实存着一丝别扭和尴尬。

——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想不在意，但就是做不到。

苏辰那孩子太可爱，太漂亮了，雌雄莫辨的，能够让毓毓走出自闭是好事，但他心里一直有股隐隐的担忧，两性畸形的孩子同时拥有两套生/殖/器官，以后长大，第二性征也会表现得比较模糊，像男孩，也像女孩。

他们平时同出同进，万一生出不一样的感情……

思及此，傅尚又暗自嘲笑自己多虑。

钟先生和养父的关系毕竟是少数，况且他儿子是一贯自律，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难道没杆秤吗？他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

暑假最后一个星期，钟先生带苏辰去了一趟富康私立医院。

院长跟照片上的一样，是一位标准的知性美女，细致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她身穿白色制服，一双清澈如水的清灵双眸盯着苏辰打量了一会，瞬间被萌化了：“苍天有眼，敏敏的孩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可爱了——”

“贺院长，不要自欺欺人。”钟先生轻咳一声：“敏敏的儿子半年多前你不是刚见过？”

“噢……今天怎么没带他来？”贺晴想起敏敏儿子那张跟他父亲七成相似的脸就来气：“算了，不来也罢，省得老害我犯高血压。”

“院长姐姐好。”苏辰乖乖打招呼：“你的眼睫毛好长噢。”

贺晴也算阅娃无数，头一次碰到又乖又好看嘴巴还会说话的，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脑袋：“讨人喜欢的小家伙，走，姐姐主修内分泌科，一会亲自给你看病。”

第二十三章

做完检查，贺晴仰在总裁椅上，懒洋洋问道：“傅尚个狗东西，还跟那女疯子在一起？”

“不在了。”钟先生抿了一口热茶：“敏敏死后，他们就断了关系，不过郑琳有了少爷的孩子，偶尔会来庄园吃饭。”

“晦气。”贺晴唾了一口。

她跟迟敏敏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敏敏是多么众星捧月、天之骄子的女孩子啊，可惜爱上了这么一个懦弱无能，优柔寡断，空有一副帅皮囊的人渣。

“小辰辰。”贺晴牵起苏辰小手晃了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诫道：“你要是遇到郑琳阿姨可得离远一点，那女人有精神病家族史，脑子不正常。”

“嗯嗯。”苏辰想起雨夜郑女士撕心裂肺的疯狂，一本正经地绷起圆嘟嘟的小脸：“我也觉得。”

“对了，离傅尚也远一点。”贺晴想起什么似的，嫌恶道：“别学他那股左拥右抱谁都要的渣男样，会遭报应的。”

“噢噢！”苏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诶呀，真是个小可爱……”贺晴刚过三十，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她看不上同一阶层的纨绔子弟，也不愿跟家境普通的优秀青年分资产，一直游戏人间，快乐生活，但不代表不喜欢小孩子：“我能不能做他干妈？”

钟先生微笑着拒绝：“贺院长，不如我们先看一下报告？”

“好吧好吧。”贺晴撅起嘴，打开电脑，医院系统里，苏辰的报告已经出来了。

染色体是男生，但长了两套生/殖/器/官。

没有子宫，有睾/丸，作为男性可以正常生育。

“其实还算好。”贺晴放下报告：“除了有两套器官外，表面看不出跟普通的男孩子有任何区别，他没有子宫，后期发育也不会再分泌雌激素，可能身体遗留的激素会让他更敏/感一点，皮肤更细腻白皙一点，不过问题不大，保持现状就可以了。”

“需要做手术吗？”钟先生看到有手术成功的病例，做完手术苏辰就变成正常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