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谨慎过头，他是真怕苏郑东早知道这一切，让他功亏一篑。

过会儿，钟天泽回来了。

“是姜意本人，我借口走错了，去包厢里看到她的脸了，而且没有很重的化妆痕迹，不像有假。”钟天泽说。

佟知隽点点头，然后提前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又在兜里揣了录音笔，深吸一口气，前往预订的包厢。

他进门时，服务员正好送来汤底。

火锅汤色浅淡，似乎是海鲜底的。

服务员出门，佟知隽落座，还未开口，就见面前瘦削的女生说：“你不吃辣，我就自作主张点了海鲜底。菜没点多少，你先看看，不够再添。”

这语气就好像他们多熟似的。

而且，她怎么知道他不能吃辣？

佟知隽从未和姜意有过交集，他们的交友圈也相差甚远，像是他不吃辣这种小事，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的。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她在试图拿捏他。

“谢谢，”佟知隽面色如常，“开始正题吧。”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和苏郑东的关系。”姜意便直入正题。

“这是你主动告诉我的人的，我可没有证实。”佟知隽面不改色地说谎。

姜意摇了摇头，说：“不，你证实了。”

佟知隽挑了挑眉：“你向来如此笃定吗？”

姜意漫不经心地挽了一下外套的袖口，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你也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了解这么多。”

“那我看你不是很有诚意，我们的聊天就有些没必要了。”佟知隽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

“我当然有诚意，”姜意眯眼笑道，“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只有你有用。”

说罢，她拿出一部很旧很旧的手机，看起来是很多年前的款式。

随后，她点开系统自带的录音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起初是一阵嘈杂声响，当中有走路声，直到走路的人站定。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苏叔叔，我这样就可以不用再饿肚子了吗？”

紧随其后的是苏郑东的声音：“对，不但不用再饿肚子，我还会给你一栋漂亮的别墅，以后你可以一直住在那里。”

“那……那我以后会和苏叔叔结婚吗？”童声又道。

苏郑东似乎笑了，过会儿，他慢悠悠地说：“对，如果我一直喜欢你，你也一直喜欢我的话。”

“噢……”

就到这里，姜意点了暂停，收起了手机。

短短几句对话，听得佟知隽又有些恶心。

哪怕有心理准备，也有些受不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这就是我的诚意，”姜意明明在笑，但神情却是冷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找你是因为别人做不到，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

佟知隽眨了眨眼，说：“我可以不过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但是很显然，你想主导这件事，却要我出头，这是不合理的。”

“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主导这件事的本事？证据可都在我手里。”姜意是不想被人摆布的，找上佟知隽，充其量就是想互相利用罢了。

佟知隽目前查到的东西的确不少，但是姜意对他不真诚，他不想开诚布公，以免她背地里跟苏郑东还是一条心。

“不如这样，你来说说，你需要我怎么做。”

安静片刻，姜意说：“其实也不多。最近，在网友眼里，我就是一个抑郁到自杀的爱豆，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将问题引到苏郑东身上。”

早在她参加选秀的时候，她就跟苏郑东一起上过一次热搜，后来虽然被苏郑东压下去了，但并没有删得一干二净，如果有心人想找，是可以找到的。

如此一来，苏郑东犯罪事实就会抽丝剥茧一般，一点一点被扯到台面上来。

佟知隽本来就在查王文依的事情，她需要他把王文依跟她一样列为受害者，与此同时，穆真对阅微的针对、苏郑东屡次跟阅微对着干，就是佟知隽掺和到这件事的正当理由。

真正让姜意在意的，是佟知隽说到底是佟家人，事情一旦闹大，那么佟家的资源会为他所用，苏郑东倒台只会是板上钉钉。

可是佟知隽听她讲完，却果断摇了头：“不行，我不会同意，也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第二百八十章 精神男人

“为什么？”姜意抬脸，平静问道。

佟知隽一时说不出话来。

听姜意这意思，是要把王文依乃至穆真拉下水。

可问题是，王文依本人愿意吗？

将心比心，他不认为一个被亲人利用、被坏人欺辱的未成年人，会愿意站到风口浪尖上。

一旦王文依的事情被扯出来，必然成为网友的谈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会有很多难听的声音。

姜意有勇气去做这件事，那就自己承担，怎么也不该把素不相识的其他人一起带上。

这长久的沉默里，火锅翻滚起大泡泡，包间里只有愉悦的“咕嘟咕嘟”声。

姜意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慢悠悠地往锅底里下丸子，说：“你怎么知道，王文依不愿意？还有其他受害者，他们又怎么会不愿意？”

佟知隽茫然了一下：“你认识她们？”

姜意并不想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异性说得太深，故而镇定道：“每一个森*晚*整*理人，我或多或少都接触过。我们并不怕曝光，怕的应该是苏郑东才对。”

此刻佟知隽的内心有些发颤。

他设想过她给出的各种理由，比如她说服了其他人、她们跟苏郑东有深仇大恨、她和其他人早就联合……却从未想过，其实只需要“怕的应该是苏郑东才对”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除了姜意和王文依以外的人，他一概不知，但此时在他眼里，她们绝非脆弱的琉璃，而是坚韧的丝麻蒲苇，可以牢固缠绕，相互扶持。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等事情曝光在网络上那天开始，都不可能有机会再发声了，”姜意说，“所以我只需要你利用好我送到你手上的舆论，打一场胜仗。”

具体要利用到什么程度，当然由佟知隽来衡量。

姜意只要苏郑东可以按照自己期望的那样，一步一步走进监狱，可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抚平过往伤疤。

“那证据……？”佟知隽在内心微微叹息。

“我给你写一个地址，二十号那天过去取，”姜意说，“记住，一定要二十号，二十号之前，证据不在那里。”

佟知隽严肃点头。

如果他猜得没错，姜意终将被苏郑东控制起来，那么能够在外去做这件事的，也只有他了。

至于那证据，极有可能是她未满十四周岁时留存的东西。

既然是她的东西，那他让人去拿不合适，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是报警，让女警去取。

火锅中的食物翻滚跳跃，气氛仍然沉闷，但姜意已经先吃了起来，佟知隽便也压下心中百感交集。

临别前，佟知隽把她给的纸条收好，又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了备份。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找我？”佟知隽轻声问道。

姜意笑了笑，说：“我也不想的，但可惜只有你……你就当我可以未卜先知吧。”

佟知隽没当真，却也没有刨根问底。

分开之后，佟知隽直接回家。

这件事他不能跟任何人说，甚至没有打电话给段骁恩，以防意外。

二十号那天是《磐石》收官，当天晚上会连播四十四到四十六这三集，网上热度会很高。

姜意那么说，便意味着苏郑东在那天也有计划。

会是什么呢？从段骁恩下手？

段骁恩身上可以做文章的点，无非就是资源咖和同性恋，但是这两点属于人尽皆知，应该翻不出什么花儿了。

那不然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