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下了几场雪，雪化的时候冷得空气里都是钻心的凉气。

这个月的电费暖气费用了不少，因此尽管是到了年关，两个人省着钱，也没再出去开胃撒欢。

街道两边未尽的雪被脚印踩得有些脏了，污泥和雪块团在路边堆积，路过扫大街的大妈扫得累了，捧着保温杯在喝水。

林竹呼了口白气，鼻尖冻得发红，连眼角都隐约映出泪花的红痕: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咱们俩是不是该做点好吃的?”

江来星笑着问: “想吃什么，回去查攻略做。”

林竹想了想: “火锅吧，买点底料和配菜熬着就行，简单。”

“行。”

两个人往超市走，负一层的生活处全都是人，拖着篮子的大爷大妈，带着孩子的父母，这种场景喧嚣得许久不见。

林竹也像模象样地推了辆小车，跟在江来星后面，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看他往车里放着各种肉类蔬菜。

“吃鱼丸还是蟹排?”

“都要。”林竹趴在扶手上往前推，边指挥， “我记得你爱吃那个什么……虾球球，多拿点。”

江来星笑一声，拿小铲子铲了一小兜，俩人排着队去秤价格。

秤完路过水果区的时候，林竹又过去抱了两个柚子。

他刚要扭头问一句江来星要不要吃草莓，就被他打断了，戳戳胳膊，低声说: “你看那边。”

林竹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扭头望过去，正看见穿着卡其色大衣，低头笑着的郑越，以及她旁边站着的女生。

林竹哦豁一声，又问: “这个短头发的女生是谁?看起来有点脸熟?”

江来星无奈叹气，凑近他耳边: “杨玥，之前在KTV拍视频的那个。”

“我靠……有点东西。”林竹啧一声， “赶紧溜吧，被她看到又要一通说教。”

江来星笑笑，跟在他身后往收银台走。

买的东西太多，拎着这么一大堆回家，林竹胳膊都有些酸了，放下袋子就往沙发上一躺: “我渴了要喝水!”

“自己去接，杯子在桌子上。”江来星把东西一样样往外拿，叮嘱他， “别喝凉的，下次再胃疼我可不给你暖了。”

“知道了!”

林竹切一声，爬起来，去接了两杯热水往厨房走，递给他一杯: “你的。”

江来星接过来喝一口，把袖口往上挽了挽，指挥: “去把冰箱里的那袋鸡翅拿来。”

林竹照办了，然后捧着杯子暖手，靠在门框前眯眼看他。

忽然开口: “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江来星正洗着鸡翅，手一顿，回头看他一眼，挑挑眉，笑了。

厨房的窗口正对着房区外的小花园，大雪初停，树枝叶上还有些残存的雪团，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事实证明，智商高的人做菜都像做实验一样，尽管手生，但出来的成果竟然还不错，色香味俱全。

两个人连涮了三盘牛羊肉，一堆的鱼丸虾丸，在热气腾腾里吃得出了汗，才总算是过足了瘾。

市中心那边热热闹闹，在钟楼下守岁的人欢声笑语，借着风传过来，一片祥和。

洗完澡收拾好，天也黑透了，两个人疲懒地躺回了床上。

租房里没有电视，林竹就把笔记本掏出来，拿手机连上网，点开春节联欢晚会放在腿上看着。

屏幕里欢腾喜悦，人声鼎沸，连带着小出租屋的气氛都有些欢愉。

江来星指尖漂亮动作干净，三两下剥好一块柚子递给他。

林竹掰开，一半塞嘴里，一半递给他。

江来星低头咬了，柔软的一段带过他的指尖，舔了舔。

林竹触电一样收回手，瞪他一眼: “发什么情，白日不可宣淫。”

江来星指了指窗外，眨了下眼: “可是天已经黑了。”

“黑了也不能宣，”林竹搓搓指尖，强行移开视线， “看电视呢，别闹啊。”

江来星不说话，只侧脸看着他。

林竹忍了会儿没忍住，叹口气: “我看你以前明明挺正经的，怎么最近忽然就这么臭不要脸。”

“我以前又没喜欢过别人。”

江来星笑笑，手下飞快地把计算机放到桌子上，翻身压过来，盯着林竹的眼睛: “喜欢你。”

林竹: “……”

简直是没有办法。

屏幕里的人在欢声笑语，床上的人喘//息未定。

一通“颠三倒四”之后，林竹才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缓了口气。

“喝水吗?”

林竹伸了个懒腰: “喝。”

江来星跳下床，把被子的空缝掖好，从客厅里接了水回来。

林竹坐起身，接过杯子，边喝水边抬头上下把人打量几眼。

就这么半年时间里，江来星似乎是又长高了，头发半短不长，眼睑的弧度凌利得更为清沉，眉眼漂亮，腹肌流畅。

就算放在大荧幕上，这张脸这个身材也丝毫不逊于那些小鲜肉们。

林竹满意地哼一声，喝完水，把杯子递给他: “过来抱抱。”

江来星意外地一挑眉，顺从地躺回他身边，伸手抱住人。

赤//裸着出去转一圈接了个水，他身上就沾了些夜里的冰凉，林竹抱着他暖了暖，喟叹: “困了，睡觉吧。”

江来星应一声，伸手关了计算机关了灯。

周围陷入黑暗，只听得见远远的，随风而来的欢呼声，家家户户团圆喜乐。

林竹闭着眼，下巴埋在他肩窝，忽然开口: “我爱你。”

江来星一顿，在黑暗里睁开眼，无声地弯弯嘴角: “我也爱你。”

高三的寒假假期也是争分夺秒，腊月底放的假，正月初九就要开学。

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两个人也没敢闲着，把高一到高三所有科目的章节知识点重新大梳理一遍，又刷了几套试卷，就已经到了开学的时间。

林竹遍地撒网，步步落实式的复习已经取得了十分明显的成效，开学之后的模拟考，一举冲进了校前十。

而江来星依旧高居校榜，并与第二名远远拉开了二十多分的差距。

班里奋战的气息明显也更浓厚了，除了后排几个已经明确要出国或进军艺术学院的依旧吊儿郎当，大多数人也开始了最后的冲击。

一旦陷入某种不管不顾的努力中，时间似乎就走得特别快。

雪化日升，柳树抽芽，冬末春来，夏天也不远了。

林竹半分不敢松懈，终于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省模拟中考进了校前三，与榜一的江来星仅差不到二十分。

六月初，盛夏悄至，高三上完最后一节课，于四号中午正式放假。

班主任拍着讲台桌，最后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一遍高考注意事项，在一片躁动中沉默片刻，宣布: “恭喜大家，高三毕业。”

台下寂静了一瞬，接着掌声雷动，隐约有小声的啜泣声。

林竹眯起眼，望向窗外的日光。

最后是收拾考场。

班里乱哄哄的，不少人心思也已经定了下来，气氛竟然也没那么紧张了，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凑在一起签着同学录，写着祝福语。

收拾完东西，林竹背着书包站在班门口，最后望了一眼已经空的桌面，顿了顿，转身离开。

走廊里被打扫卫生的同学扫出来一堆废试卷，白花花乱七八糟的一片。

楼梯间里也满是些陈旧的废旧桌椅，估计是作为高考考场被清理了，等着来年换新。

林竹下了楼，没有回头，穿过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的人山人海，朝校门口走。

江来星还站在日常等他的位置，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望过来，目光清湛。

他穿着校服，身形笔直，仿佛只是像往常一样等着他一起回家，第二天再迎着清晨的路灯回学校。

林竹蓦然就有些恍惚，脚步停住了。

阳光正好，江来星逆着光，隔着层层的人，朝他走过来。

等人走近了，林竹忽然张开手: “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