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退养后的日常(219)

作者:久眠青衣 阅读记录

表姑姑这人极为看重名誉,自然不能让人说她有了亲儿子就不管养儿子,于是在她的运作之下,何节成了一个嫉妒兄弟、不敬父母、顽劣不堪、朽木难雕的不良少年。他的同学可能不懂,但他们的父母却都是明白人,不管是出于想和何家交好的心理,还是单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不良少年在一起相处,他们都会教自己的孩子远离何节,天长日久的,他也就没什么朋友。

我问他:“都有谁给你写了?”

何节把手中的同学录全都拿出来,我扫了一眼,就看到了陶广的名字。他们家和我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因此我和陶广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说到对他的最初印象,那就是一个肥头大耳眯眯眼的丑小孩,他喜欢抢我的吃的,天天像块牛皮糖一样围着我转,甩都甩不掉,真是烦得要死。

直到有一天,我一下把他推进泳池里,从那之后,他就彻底老实了。

我板过何节的肩膀,指着班上的人说:“你听我说,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揍他们,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他们就会变老实,再也不敢欺负你。”

何节说:“可是老师和奶奶说,不能随便打人。”

“这怎么能叫随便呢。”我对他说,“他们先瞧不起你的,难道不是吗?”

那一次,是何节第一次打人。虽然何节自己也弄得很狼狈,但其他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我心里非常高兴,即便何节回去之后就被姑奶奶训斥了一顿也不在乎……我不喜欢何节被欺负,他受了委屈就相当于是在打我的脸,没有人能欺负到我的头上。

直到有一天,我在去姑奶奶家里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小土猫。它个头不大,胆子倒是不小,都敢来蹭我的衣服,弄得裤子上全都是猫毛。我最讨厌小土猫,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怎么样,动不动就敢对主人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一点当畜生的自觉。眼前这只猫,尤其胆大包天,我一脚踹在了它的肚子上,将它踹出了十几米远。

“你在干什么?”

有人在我身后吼,我转过身,就看到了何节。

我骂他:“何节,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何节说:“小点怎么惹到你了?你为何要这么对它?它还那么小,流浪了许久营养不良,你这一脚下去,是奔着要它命去的吗?”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难看的畜生,死了便死了。”我意识到何节是真的生气了,生平第一次,我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不用太觉得可惜,它跟着你过了几天好日子,也算是够本了。等过两天姐姐再送你一只新的布偶猫,毛发是白色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比这小野猫好看多了。”

何节说:“用不着!”

他抱起野猫,带着它去了医院,把我晾在了原地。我气得怒火冲天,愤怒之下把何节的房间砸了个稀巴烂,并骂道:“没爹没妈的小崽子,还敢跟我叫嚣!”

我再懒得管他,随便他怎么在学校里被人排挤冷落也无动于衷。很快我高中毕业,在父母的安排下,我离开江州去往澳洲留学,在登记的前一刻,我想:“等我回来的时候,他的日子会更难熬,到时候,他会来求我的。”

在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不久之后,何节会成为萧良节,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何节的生命中,我和何节,也会分道扬镳。

我是收到了姑奶奶病危的消息之后才匆忙回国的,当时整个何家已经为退养的事闹翻了天。表姑说姑奶奶是因为何节在学校里打架才被气进医院的,在一众亲戚面前好一顿痛哭流涕,好女儿的形象让人心生怜悯,便让人越发看何节不爽,纷纷支持表姑将何节退养。

其实我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不是这样,这应该是表姑为了得到姑奶奶的全部遗产才做出的伪装。其实我觉得她大可不必要这样,假的就是假的,演得用力过猛了,总会有人起疑心,还不如放何节一马,只拿到大部分的遗产而非全部,这样反而安全。

但是表姑估计这些年装累了孝女贤妻,姑奶奶命在旦夕,心明显偏向何节,眼看着形势不利,她已经豁出去了,哪怕拼个名声尽毁,也要拿到全部遗产。

我甚至还被何锦那个疯女人拉去江州的乡下走了一趟。在那里,我见到了何节名义上的叔叔和婶子,何锦向他们提出了诚意十足的条件,要求是给何节一个户口,谁知道那两口子居然不答应,真是贪得无厌。

“姑奶奶,他们不同意!”回去之后,我就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都跟姑奶奶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姑奶奶,你说他们怎么能这样!这分明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把何节接到他们家去,不过是户口上多了个人而已,又没逼着他们非要对何节好。而且他们还把我和表姑好一顿奚落——何节可怎么办呀!”

姑奶奶今日精神了一些,我看到她稍微有些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耐烦:“既然是有求于人家,就别把自己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当是上位者赏赐下等奴仆呢……”

我说:“哪就那么金贵了……”

姑奶奶重重地拍了拍床,可惜她力气不够,空有想把床砸个洞出来的心,无奈力气跟不上,到最后也不过是将被褥砸陷进去一点:“……算了,不指望你们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吧。”

我闻言大惊:“不行啊!姑奶奶,你现在的身体太过于虚弱,怎么能跑那么远呢,身体会吃不消的!”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办!”章淑华的额角暴起了青筋,“何锦那个没用的东西,去了关家两次,没讨到一点好不说,还反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她骂了两句就开始咳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边咳边继续厉声道:“……咳咳,你们这是……咳咳……这是打算让我死了都不安心是不是!”

“可是……”我被吓傻了,长这么大,甚少见到姑奶奶这么疾言厉色的模样。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是信不过你们了。”姑奶奶,“为着我自己能安心地进棺材,我亲自去!”说着,一滴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了病号服的左胸处,章淑华用手背胡乱抹了一遍,推搡着我说:“你去……你快去给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再准备一辆车,最好最快的那种……”

我虽然心中大是无语,刚从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回来,不想这么快又回去。但姑奶奶态度坚决,我知道拦不住,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姑奶奶亲自上门,那夫妻两个怕出什么事,不敢把我们关在门外,毕恭毕敬地将我们迎进了家里。看着长了杂草的破院子,我说:“什么鬼地方,这怎么住人?”

“何老太太,您先喝口水吧。”那女主人给姑奶奶倒了一杯水,并没有我的。我在心中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这里的水给了我也不敢喝。

“何老太太,如果您也是为了萧良节的事来找我们两口子的,我劝您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男主人抱胸站在客厅门口,语气不善,“我跟我爱人都是平头老百姓,照顾自己这个小家尚且鸡飞狗跳,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看顾一个未成年人,您还是另寻出处吧。”

姑奶奶的眼神动了动,转头看向那男主人:“小家?多余的精力?照这么说,关先生也并非心狠无情之人啊。”

男主人愣了一下,向他妻子投过去一个眼神,女主人接过话茬,说:“老太太,我丈夫的意思是,他不是不愿意收养萧良节——怎么说那也是他名义上的侄子,在他小时候也是亲过抱过的,如今这孩子才十六七岁就遭逢大变,任谁看了会不心疼呢?”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且吐字清晰,逻辑分明,十分清楚地说明了其中厉害:“可是,善心是有,那是谁都能给的吗?这世上出于好心而帮忙,最后却被反咬一口的例子简直太多了。老太太,您要我们收养萧良节,我们拿什么收养?便是养一只猫儿狗儿,都要把它喂饱了,给它搭个窝遮风挡雨,带它出去遛弯,时时刻刻注意着它的冷暖健康,何况萧良节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是给他一个户口,给他饭吃,给他水喝就能了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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