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沈书琢抿唇：“精神障碍幻听幻觉……”

昱翎不可置信看向沈书琢：“荆琢在和幻觉对话？”

“但对荆琢来说，他在跟你对话。”沈书琢淡淡说。

“我？”昱翎更加迷茫不解，露出的双眼带着急切。

“是你。”沈书琢平静道，“荆琢的幻觉是你，是昱翎。”

“对于荆琢来说，昱翎一直都陪着他，你一直都陪着他。”

沈书琢说完便离开病房门前，在医院墙边找了一条长凳坐下。

“为什么会是我？”昱翎大步走过去。

“……”沈书琢抬头看向那双露在外的双眼，“因为荆琢很爱你，你不知道吗？”

“但、”昱翎拧眉看向别处，“荆琢不回我消息，他一直没理我。”

他呼吸微乱，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荆琢生病的原因，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书琢拍拍旁边的位置：“因为他分不清真假，严重到认不清现实和幻觉。”

“可能对于他来说，”沈书琢盯着昱翎，“幻觉里的昱翎更爱荆琢。”

“……”

昱翎心口一震，随即开始迟钝缓慢的疼痛。

双眉因为疼开始皱起，盯着的光洁地面像是在晃荡的水，摇摇晃晃溅射到他身上。

今天的气温让他感觉寒冷，手背上滚烫的泪快速像熄灭的火一样冷却。

若真去他所说，那有多少个时候、荆琢有多少个不安的时候……

他羞耻于直言那些更加直白的情爱，或许真像柏鸣说的；他只有喝醉了酒才会大胆，才会敢把埋在心里的感情都说出来。

如果总是含蓄扭捏，对方又怎么能知道他心意。

“要和我讲讲吗？”沈书琢问他，“你和荆琢开始的故事。”

昱翎转头看向他，脸上只露出眼睛，双眸里晶莹湿润，覆着一层水光。

“……”

沈书琢也曾在荆琢脸上看到过同样的神情，但那悲伤会很快在他眼中消散，转变为一潭死水。

昱翎已经大概猜到旁边这人的身份。

他从和荆琢相遇的那部综艺讲起，会伴随着当时自己对荆琢的印象。

听到荆琢会因为谁提袋子不高兴，沈书琢嘴角勾起浅浅笑容。

这些都是他不曾看到过的荆琢。

昱翎从口袋拿出一串新的钥匙，将坠子给沈书琢看:“流浪动物救助中心送的奖品，荆琢也有一个一样的。”

“……”

沈书琢抬手接住钥匙，指间转动着那颗灰白色的猫咪头，想到荆琢会被小动物缠的不耐烦的样子，眼里浮起淡淡笑意。

昱翎讲述的，更多是荆琢的事情。

沈书琢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了好多他不曾知道的事情，甚至昱翎口中的荆琢会让他觉得陌生。

心里几次惊讶，原来自己的儿子还会这样么？

他也逐渐明白荆琢为什么会把自己折磨，为什么对他幻觉中的昱翎如此执念。

因为昱翎把他放在心里，真诚的对待他好，把他每一件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口味这么复杂的事情，一个不熟的人都愿意去记，甚至顾着他口味给他做饭……

沈书琢渐渐红了眼，他自己都不曾对荆琢这么上心过。

他已经明白荆琢病情严重的原因——昱翎对周边人散发着善意，把荆琢想要的全部在无意识中也给了别人。

荆琢做不到束缚昱翎那么自私，但因为自身的特殊性，他会想要比别人更多的爱，会想要得到昱翎全部关注，一边挣扎着一边撕扯，执念也逐渐在内心深处开始撕裂……

沈书琢仰起头看着走廊顶部的灯光，现在全都明白了。

谈恋爱的两个小孩，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笨拙。

昱翎说到两人亲密时会耳红，会害羞着粗略盖过，但他从未表现过反感逃避，对于荆琢那些小脾气也一度包容，没有任何厌烦。

荆琢有些低估他在昱翎心里的位置。

如果他说、昱翎或许不会拒绝，但他顾及着昱翎怕他为难，不去提起心里的欲望。

二人反而猜错了方向。

他和昱翎不知不觉聊到天黑，等医生查过房之后，沈书琢向昱翎问:“和我一起去给荆琢带份饭？”

“好。”昱翎跟着走去。

“和他谈恋爱没后悔吗？”沈书琢垂着眼，“荆琢情况特殊，想要的会比别人多，性格和脾气也难以捉摸。”

“不会。”昱翎缓缓摇头，“荆琢之前的心情很容易被看出来，那些小脾气不算什么，而且他其实很温柔。”

沈书琢浅笑道:“荆琢问你的时候，你都没想过公开？”

昱翎一愣，诚实道:“因为荆琢很厉害，我没有任何作品，和他不在一个高度，与他差距很大。”

沈书琢点点头，他以前也想着和alpha站在同一高度再去考虑其他事情，他不愿服输，所以偏要和荆盛庭对着干。

“那怎么不一起住？”沈书琢回想荆琢那晚荆琢问他的话。

同居后分开过吗？

荆琢是有多么挂念他，想要以同居来时时刻刻见到他。

“荆琢那边、”昱翎垂下眼，“我不想他那边的地址被其他人知道，他说那里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所以我想等我房子装修好后再提这个。”

昱翎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口袋里的指尖:“我让经纪人帮我问过做音乐的设备，我的钱现在还不够买齐全……”

沈书琢弯起唇，他和荆盛庭谈上的时候好像从不会想太多。

是不是缺爱的人都会这么小心翼翼？

沈书琢想到后笑容又散去几分。

他们太过爱对方，想给对方准备好所有，所以才这般精心筹备。

一切事情以对方为出发点，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真心靠近，却是谁也不敢先向对方大胆表露心意……

第62章

回到病房时、荆琢坐在床边背对他们。

昱翎看向他望着的方向，他只能从空荡的病房里一眼看到窗，再看到外面黑色的天。

但荆琢会看什么，会看到幻觉中的他吗？

“荆琢。”沈书琢喊他没有得到回应。

昱翎缓缓走到荆琢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荆琢抬起头，眼神已经不像他记忆中的生动。

“荆琢……”昱翎一时又忍不住要眼红，抬起手抚摸荆琢的脸颊。

他轻动唇瓣却说不出什么。

是问他的病情，还是说他这么晚才知道他生病，还是说他这么久才来见他？

荆琢缓缓垂下眼，抬手盖住他手背说：“手很凉。”

“是不是冰到你了？”昱翎慌忙收回手。

手心快速抽离的触感，让荆琢神色又沉几分。

他好似闻到了那股萦绕记忆中的冰雪雾凇信息素，它随着寒风裹挟而来，淡淡闯入他的鼻间。

他曾和昱翎纠缠而眠时，闻到的全是像这样的冰雪气味，但会像化水一样温柔。

是真的闻到了吗？

荆琢低下头，抬手捂住口鼻，他分不清真假。

有没有真的闻到……

昱翎手捂热些后才重新去碰他，轻轻拉住荆琢的手掌问：“饿不饿？”

荆琢抬起头，眉头却皱的越发深，他捏紧掌心里的手，感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荆琢？”昱翎看见他忽然红起双眼，慌张擦拭他眼角的湿润。

荆琢捏着他手贴向自己脸颊，怀念一般说道:“你身上有他的气味。”

昱翎一怔，皱起眉道：“我是昱翎。”

荆琢摇着头不说话，留恋着将他手紧贴自己脸颊，贪念这一瞬间的气味，和此时刻的真实。

沈书琢沉默着将饭菜放到柜子上离开病房。

昱翎掌心一片湿润，荆琢的泪落满了他的手心。

他心里如同被捏住一般，垂眼看向荆琢，泪也从他眼中溢出，视线清晰后又再次模糊，一直如此重复。

荆琢认不出自己了，真的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