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

一旁的大师傅，听到这个提议，手都快僵住了。

他苦着脸，连乡音都飙出来了，“俺们又不是唱歌跳舞的，咋拍纪录片呢？难不成就让我们签单子、炒菜吗？”

旁边那个略显青涩的记者，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对啊，咱们又不是拍什么电影，要那么多情节干嘛？就是纪录片，老老实实记录下来你们在广交会做了什么，如何卖出这么多罐头。”

看大师傅还有些不信，小记者又耐着性子解释起来，“咱们广交会那么多人，不可能只拍你们一个的，放心吧，保证给你拍得干净帅气。”

大师傅乐了，摸了摸自己有些扎人的寸头，得意道，“就我这样，不用你特意拍，那也是一个板正精神的小伙。”

苏清风瞅了他一眼。

小伙？

准确地来说是中年小伙吧？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这群老爷们表面上都有些矜持和不耐烦，但是在苏清风看来，他们就差嗷嗷叫，恨不得来个三百六十度的抡锅，给这群小记者好好炫一下。

简直就跟孔雀开屏似的。

旁边的那些食品厂的厂长，看着风光无限的宋凌志，心中难免有些羡慕嫉妒。

这家食品厂的厂长，简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等他们再定睛一看，发现这食品厂，压根不是什么省城赫赫有名的大厂，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食品厂。

那种羡慕嫉妒的心理，顿时再次被放大。

这红岗镇食品厂的厂长，究竟是什么运气？！

宋凌志感受到同行的目光，非但没有感觉到羞耻，反而挺了挺腰杆，愈发觉得自己把苏清风带上，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他还特意数了数手中的订单，想要好好炫耀一波。

但是数着数着，他的心中就微微有些犹豫。

订单太多了……不知道生产速度能不能跟上……

还有原料，也是个大问题。

这么多猪肉，红岗镇根本提供不了，只能从省城那里想办法了。

好不容易到手的订单，这时候要是再推拒出去，不仅得罪了那些外商，就连宋凌志自己也不甘心吐出这么一块肥肉。

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东西吗？

哪里还有往外推的架势？

……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广交会的第一天，逐渐落幕。

对于红岗镇的业务员和厂长来说，今天这一天，可谓是跌宕起伏。

先是摊位无人问津，然后再是冒着被赶出去的危险，在会场内做红烧肉，再是吸引大批外商，获得雪花一样的订单。

但这还不算完！

在最后的时候，他们还忙里偷闲，拍了纪录片的一个片段。

走出会场的时候，业务员甚至厂长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是踩在云端，云里雾里一样的感觉。

宋凌志背负双手，站在台阶上，微微一叹，一句“外商也不过如此”的话，涌到嘴边，最终又咽了下去。

无他，背后的视线太过火热了。

只见许政带着省食品厂的人，也缓缓从会场里面走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那道视线不是别人，正是黎雅。

宋凌志下意识地抱住手臂。

这疯娘们，又想干嘛？

随着许政等人的走近，宋凌志就看到这位老同学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眉心中间形成一道深深的“川”字，让他看上去，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同时，隐约可以听见他和旁边业务员的交流。

宋凌志听了个大概，大致的意思就是，今年省城出口罐头的数量，比去年下降了五分之一，这对于一个省城食品厂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重。

听得宋凌志都有些心疼自己这个老同学了。

事业不顺，家里也一团乱。

简直就是事事不顺啊。

想到这里，宋凌志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黎雅见状，状似担忧地问道，“宋厂长，你们也没有卖出去罐头吗？唉，也是，今年年景不太好，各个大厂之间的竞争太激烈了，双方都在降价，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宋凌志的思维有些发散。

他们厂的罐头，有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吗？

显然没有啊。

红烧肉罐头的成本那么高，还有各种人工和包装费，再降价，他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甚至因为红烧肉罐头太受欢迎，宋凌志还悄咪咪地提高了价格。

这时候，他才领悟到，市场竞争力有多么重要。

面对黎雅的话，宋凌志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要炫耀呗。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就有些不怎么想要搭理了。

谁知道黎雅像是没看到似的，硬是凑上来，装作无意道：

“宋厂长，你们的罐头卖出去了吗？没卖出去也不要紧，毕竟咱们是大厂，你们也只不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黎雅偷偷往后面看了一眼，确认许政没有注意到这一边的动静后，这才在心底舒了口气，继续道：

“你们也只不过是镇上的一个小厂子，即使有老许帮助，想要一步登天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

正说着，一个业务员从前面折返回来，拿着厚厚一沓的订单，因为兴奋，脸颊通红，额头也发着细汗。

“宋厂长，宋厂长！订单、订单……”

宋凌志听得着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订单咋了？”

黎雅也抻着脖子，看起来好像没咋样，其实完全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去的。

那个业务员大声道，“订单太多啦！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回去打电话。不然等两个月后，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晚了！”

宋凌志听到后，也是一拍手掌。

是啊。

他高兴过头，差点忘记了这事！

忘记事小，延误订单的话，事情就大了。

黎雅在一旁听着，简直惊呆了。

她看向业务员手上的订单，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出现了问题。

红岗镇食品厂……是怎么做到能拿下这么多订单的？

这一点，就连省城食品厂也做不到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她提出自己这个疑问，她又听到业务员开始叭叭。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人的嘴，会令人讨厌到这种程度。

“宋厂长，还有一件事……好多外商都想要通过我们联系苏清风，说他们想要苏清风为他们私人订制罐头。”

“尤其是那个第一位的金丝眼镜老先生，他说他愿意高新聘请苏清风。还说……”

宋凌志见业务员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顿时有些好奇：

“他还说了什么？”

业务员叹了口气，模仿着那位老先生的口吻，“他说——哦，我的上帝，这该死的华国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到了华国的地方，居然还要一日三餐做那该死的土豆泥沙拉！”

宋凌志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

只是想到私人订制罐头这件事——

这群外国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情了。

还私人订制？

有流水线罐头吃已经不错了。

他们咋不干脆把苏清风请回大洋彼岸，做他们的专职厨师呢？

宋凌志把这话吐槽出来的时候，旁边的业务员突然吱声，“其实他们还真有过这个念头。”

宋凌志听到这话后，都有些无语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都是什么事？

黎雅也想问这话。

怎么又是苏清风！

怎么哪哪都是这个家伙？！

黎雅现在不用问都知道，这次红岗镇食品厂大卖，肯定不是因为水果罐头，而是因为苏清风的红烧肉罐头。

黎雅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刚刚说出那样的话，显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事实上，好像每次碰上苏清风的事，她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一刻，黎雅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