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71)

作者:温九三 阅读记录

从前他们感情还不错的时候,他总喜欢用食指顺着鼻梁从上摸到下,然后在鼻尖那里戳来戳去。他自己的鼻子虽然不低,但比季云深多了些顿感。

舌尖勾起,*吮,翻搅,杂乱无章,卷着他的舌头要占为己有,是掠夺,是惩罚,更是失而复得的病态珍视。

两个挺拔的鼻子对在一起,鼻尖顶着鼻尖,那几分钟的光景里,他甚至怀疑自己会窒息而死。

一碗粥下肚他恢复了些力气,犬齿叼住缠在一起的舌头,犹豫似的用尖利的地方磨了磨,终于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弥散在口腔里,季云深“嘶”了一声从他身上弹起,没有太多惊讶,似乎被咬一口是意料之中的事。

“呵呵,”季云深的笑声阴沉沉,却是一脸餍足,好像吃了个饱饭的人是他自己,“很好,还真是立竿见影。”

一场“激战”令肖誉的身体调转了方向,两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膝盖往下耷拉在床沿,小腿细长,末端缀着银色圈环,足尖轻轻点在地板上,单是一双长腿便令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季云深站在床边看得失神,无意识舔了舔嘴唇,却碰到还未凝固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他拉着肖誉的胳膊把人拽回正位,把腿也抬了上去,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凸起的踝骨,肖誉立马缩进被窝,像只受到惊吓的蜗牛。

季云深打趣道:“躲什么,又不是没摸过。气性这么大,没吃饱吗?”

肖誉闭上眼:“……”

——也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季云深看他一会儿,收起了笑,抿着嘴去捡掉在地上的枕头,低头的一瞬间,眼里像是融了一颗透明的水晶,却马上被眼球吸收干净,转瞬即逝。

鞋底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他怔了一下抬起脚:“哪来的银杏叶?”

那一脚踩得结结实实,叶片枯黄干燥,被踩得四分五裂,他弯腰捡了好几次,才把碎叶放在床头柜上组合到一起。

一片破叶子还要藏在枕头底下,这是肖誉带回来的纪念品?他又看了一眼银杏叶,还是觉得平平无奇。

“……我去帮你粘起来。”他有些尴尬。

肖誉魂不守舍地望过来,脸颊潮红,仿佛还在因刚才的吻而激动,他重新闭上眼,声音疲惫不堪:“不用。”

碎了就是碎了,粘得再好也做不到天衣无缝,就算天衣无缝,也不是原来的它了。

季云深快一米九的个子,垂头看碎叶片的时候像个犯了错的大型犬,而他的“主人”有气不对他撒,把冷暴力玩得炉火纯青。

他一张接一张地往外拽抽纸,速度很快,带着力道,像发泄一样。那声音连他自己听着都烦躁,直到拽出来大半包纸,肖誉才终于施舍他一个厌烦的眼神。

“我擦地,睡你的。”

无所谓的语气是他守护的最后一丝尊严,他没看再肖誉,蹲到地上把刚才吐的粥收拾干净,纸团扔进垃圾桶。洗手回来再往床上瞥时,肖誉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也仅仅是一眼。

他心满意足了。

把碎叶片扫进手心,他端着空碗出了卧室。

季云深的手并不灵巧,给季秋白做紫砂茶壶时就看出来了,手工这种事注定与他无缘。

可多年以后的今天,他却坐在书桌前,玩拼图一样把碎叶片放进带有背胶的相框底板。

但叶片和拼图不一样,拼图有成品图作为参考,叶片看似长得一样,却是每片都独一无二。

他的手长而宽,单是指甲盖的面积就比肖誉大上两圈。

常规尺寸的镊子拿在手里被衬得像玩具,他小心翼翼夹起碎叶片,却再次传出“咔嚓”声,呼吸完全停滞,他迷茫了一瞬——力气使大了。

拼树叶的工作十分枯燥,于是他隔几分钟瞄一眼监控当做调剂。

若不是右上角的时间在变换,他还以为这是一张静态图片,整个卧室没有一丝人气,完全感觉不到生命体的迹象。

肖誉那张苍白的脸在屏幕上格外显眼,他晃了晃神,既疼惜又生气,还无可奈何,索性一狠心关掉了屏幕。

在他听到的为数不多的恋爱故事里,听过太多为私奔和家里闹绝食的剧情,当时朋友问他做何感想,他说:“蠢透了。”

是的,蠢透了,除了伤害自己,没有其他作用。

但现在他突然明白了,那些人不是蠢,是太精明。

这招只对爱他的人有用,并且杀伤力是成倍出现的,爱他的人根本不舍得眼睁睁看他伤害自己。这场博弈中,谁在意,谁心疼,谁就输得体无完肤。

肖誉太狡猾了。

明明是那么柔软的人,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心?在“留在他身边”和“死”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驱使死神和他赛跑,赌他会在那颗心脏停跳之前心软。

明明他才是掌控两人关系的人,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来自肖誉的无形的手无需扼住他的咽喉,仅仅握在他的小臂,触觉经由神经传到大脑,反馈的却是濒死的窒息感。

他厌恶“失控”,因为那意味着风筝挣脱线轴飞向天际,意味着火车偏离轨道驶向悬崖,意味着箭矢脱离弓弩不再听从他的指示,意味着他即将失去肖誉。

时钟从19点蹦到22点,最后一片碎叶归位,他转动头颅,颈椎发出“咔哒”一声,瞬间舒爽了。

他把相框立在桌角,端详着手里的镊子,不锈钢在护眼台灯下泛着光润的银白色,尖端像一个数字“7”,也像死神的镰刀。

书房的四面墙不断升高,密不透风,书桌是他的枷手,沙发椅是他的脚镣,他不知什么时候行刑,更不知由谁来行刑。

空间失控般旋转,心脏被渺小无措和未知的恐惧裹挟,他无声骂了一句,扬起手里的“镰刀”抵在动脉上,施力,陷进肉里。

这副躯体必须由他自己掌控,他才是这方世界的主人。

第66章 66“阿晏,你理理我。”

“阿晏。”

有人在叫他,那人用手指碰了他的脸颊,然后覆在额头上。没有退烧贴的清凉,也不如里面的凝胶柔软。

触感干燥又熟悉,是男人的手。

他明明在和谢景谦联机打游戏,他快输了,谢景谦却忽然放下手柄,给他放了一片太平洋。

谢景谦把手贴在他前额上,然后拢了拢他的刘海,没头没尾地嘱咐道:“阿晏,爸爸要走了,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学习不要太累,你过得开心是最重要的。”

“你要去哪?”肖誉心里一沉,攥住了额头上的手,“别走!”

可那只手还是离开了自己,额头皮肤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有点冷。

眷恋由心底翻涌而出,睡梦中的他鼻尖一酸,呢喃出一声梦话:“爸……”

“是我。”脸颊边的肉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怎么又烧起来了?”

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肖誉闭了闭眼,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很失落。

季云深权当没看见,托着后背把他扶起来,然后坐在他身后当做支撑,递来一颗胶囊:“吃了药再睡。”

后背贴上季云深的前胸,他再度被树苔香气包围,这次却盘起腿弓着背,竭力和对方拉开距离。

窗帘没拉,外面的天已经是淡蓝色,透明的弯月挂在窗外。远处的大厦里的灯熄了,广告灯牌还亮着,保留下城市曾经“安眠”的证据。

“几点了。”

“五点。”季云深说着,手心升上来,喂猫一样把药喂过来。

你怎么没睡?

他没问出来,就着季云深的手叼起胶囊,抿一口水垂头咽了下去。

“也不问我给你喂了什么药,万一是有阿司匹林成份的怎么办?”季云深从后面搂住他,轻轻笑着,“就这么信任我啊。”

眼睛和大脑在烧,除了疲惫还是疲惫。他没说话,肩膀垮了下去,望着窗外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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