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少管我(123)
但还是会提起他,说起他当年跟别人打架,说起他总是在英语课上被罚站,说起谁谁喜欢他,谁给他递过情书……
“没见过。没有。”他们都摇了摇头。
赵雪又把目光转向江应,勉强扯起了一个安慰似的笑:“江神,你……见过游时吗?”
江应不说话,没承认也没否认。
“嗨,管他呢,不一定到哪逍遥去了。”赵邮大手一挥,“吃饭!”
江应一直没动筷子,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玻璃杯,他下意识地转动着杯子,看反射出的破碎的七彩的光芒,那样子就像是在等人。
门先是被人敲了几下,接着被拘谨地小心翼翼地推开。
江应瞬间抬头,眼睛亮了一下。
“不加菜了——”赵邮不耐烦地说。
所有人都抬头看,愣住了。
游时穿着之前最常穿的黑色卫衣运动裤,脚上蹬着白色运动鞋,头发被风吹乱,像是当年无数个微风席卷的日子里,游时迟到翻墙又被牛主任追在屁股后面撵的时刻。
他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进,不好意思地笑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
游时出现在包厢门口的那瞬间,空气都好像静止了,所有人脸上都一片空白,他们没想到会再见,赵雪率先回过神,声音颤抖着:“……游时?”
“游时”两个字仿佛深水里扔了一颗炸弹,接下来气氛仿佛炸开的锅,几个人同时站起来,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你他妈这几年去哪了?”
“为什么联系方式都换了?”
“怎么找到这里的?”
“现在住在哪,在干什么?”
……
在场中,只有两个人坐着没动,江应抬头看着游时,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赵邮看了一眼垂下头,沉默着给自己倒酒。
拷打完了游时,几个人终于坐下来吃饭。
游时坐在最外面的位置,靠近门,江应坐在最里面,他们中间隔着菜肴,隔着往上蒸腾的雾气,雾气中灯光显得更破碎了。
旁边人在说笑,他们眼神暗中交错,又移开视线。
“和那次宿舍的火锅一样,人齐了。”毛然然看着一大桌子菜,忽然说。
“哪次火锅?”赵雪奇怪地问。
“你不在,就ig赢决赛那一年,决赛那天晚上,在男生寝室搓了一顿。”毛然然拿着筷子的手摆了摆,开玩笑说,“你要是变个性可能能吃上……”
“我变性了我第一个打死你啊。”赵雪骂他。
“那天吃完火锅都将近一点了吧,我记得赵邮又跑去其他寝室打游戏。”刘晓聪说。
“时哥和江神那天在哪睡的,我记得当时你们没住宿吧。”毛然然说。
游时和江应同时怔了一下。
“在我寝室睡的,”一直没开口的赵邮忽然说,许久又轻轻笑了笑,“那天早上我差点吓出癫痫。”
“怎么了?”赵雪敏锐地看向他。
赵邮低头喝酒,又摇了摇头。
“哎,时哥,你知道吗,你现在在二高都快成传说了,”毛然然冲游时举起杯子,“你当年的退场太他妈牛逼了,校庆上,卡在散场时弹了一首曲子。我后来想,如果我要转学了,我他妈也一定要这么炸一回场子。”
江应抬起眸子看向游时。
“我……”游时对上他目光,又忽然垂下视线,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要走。太突然了。”
“谁有当年录像啊?”刘晓聪扫视全桌。
“我当时录了。”赵雪掏出手机,翻了会儿,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放到桌子中间。
“哎,这个滤镜挺好看的……”
毕竟是很多年前的老视频,视频音画质都很差,只是看到的那一刻,当年昏暗的漂浮着灰尘的礼堂还是涌现在脑海里。
画面里,赵雪在后台,背对着舞台,和舞台上的黑色钢琴合影。下一秒灯光全灭,刺耳的噪音和惊呼声同时响起,游时出现在舞台上,赵雪拍到所有观众同时抬头。
她还拍到游时笑着,和江应通视频电话。
“现在什么情况?!他在和谁说话?”后台的反应和观众的反应如此一致。
悠扬的琴声里,赵雪愣在镜头前:“那是……江应吗?”
赵雪录完了游时表演全程。
音质很烂的琴声萦绕在整个包房里,一直没有人说话。
游时和江应这时对上视线,俩人那个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游时冲江应扯了下嘴角,江应偏开头,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喝水,眼圈忽然红了。
—
酒局散时,几个人都喝得晕乎乎的,赵邮喝得最多,几乎走不了道,赵雪扶着他,一步一步往状元楼门口走。江应也喝了酒,但没喝醉,依旧保持着清醒。
这中间唯一没喝酒的是游时。
走到饭店大厅,走在最前面的毛然然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瞪着大厅中那个被黄色带子围起来的钢琴,醉醺醺地指着:“哎,这不有琴吗?时哥,能再弹一遍吗?”
“太久没碰了,不太会。”游时说,“赶紧走,别丢人。”
“你那时候就说不会,”刘晓聪也晕乎乎地回应,“校庆那天江神没到吧,视频里听的跟现场感觉不一样……时哥就再弹一次,算给江神补的。”
“江神,你想不想听现场版?”毛然然看着江应。
江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那架摆放在大厅里的钢琴,目光柔和又怀念,很轻地“嗯”了一声。
游时心里轻轻抽了一下。
“人家江神都嗯了你还不去?”刘晓聪推着他往前走。
游时踏上台阶,这里的台阶只有两级,比校庆时礼堂的台阶少了七阶,他在钢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弹那首他在校庆前练了很多遍,即使不用琴也能在桌面上准确弹出来的曲子。
钢琴很久没人弹了,也没有人调音,有些音符有点跑调。
游时没管,自顾自弹下去。他不敢去看下面人的反应,不敢去看江应的脸。
赵邮在琴声响起的那一刻睁开眼睛,挣扎着从赵雪怀里站直了,红着眼睛瞪着钢琴前的游时,用不大不小,几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他:“游时。”
“游时,校庆那天,你走的时候我就感觉我可能见不到你了。你跟之前一个死样子,初中的时候消失一段,高中又他妈消失一段。”赵邮瞪着他说,“我最后一次见你,你在舞台后台往外走,头都不回地跟我说请我吃饭,我他妈七年没见过你了,一顿饭你欠了我七年,你想赖账是吗?”
游时听着赵邮的话,闭上眼睛,用肌肉记忆去弹琴。
“你走之后,我们班卷子永远多发一份,高三了槐姐还会打印错班级名单,纪检部要给名单上你的名字画叉我给按住了,你课桌上的东西江神全他妈给你留着,还天天他妈的给你带早餐,我都看见了,江神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我都知道。”赵邮说着,回头,红着眼睛冲江应吼,“江应!高二下和整个高三,一共多少周,游时的卷子你总共留了多少份?”
游时闭上眼睛,他想要流眼泪,又生生忍住了。
“你他妈说这些干什么?”赵雪捂住赵邮的嘴。
游时耳边逐渐听不见声音了,似乎琴声都飘荡到了极远的地方。等再睁开眼睛时,江应在饭店闪烁的灯光下,穿过嘈杂的人群,踏上台阶,一步步向他走来。
游时心脏好像被攥紧了。
重逢后,这是江应第一次喊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