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118)

作者:宴峥 阅读记录

院中一霎便空旷下来,晏司臣盯着Nine,目光颇为耐人寻味,Nine恍若未见般拾阶而上,抬手拂去肩上雪,晏司臣忍俊不禁,低眉笑出声来。Nine很快发现了那几声令他提心吊胆的枪响的真正来源,他盯着摇摇欲坠的木门,一动不动地杵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看向晏司臣。晏司臣无比坦荡地耸了耸肩,“别看我,不是我造成的。”

小沙弥听见了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边身子,外头风雪交加,这屋子显然是没法过夜了。一大一小俱都眼巴巴地瞅着Nine,Nine头疼得厉害,想去找住持来带走小沙弥,小沙弥百般不愿,牛皮糖似的抱着晏司臣的腿不撒手。晏司臣心软得一塌糊涂,试探性地问Nine:“这么晚了,就别去打扰住持了吧?”Nine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你……”晏司臣抢白道:“我明天肯定早早给他送回去。”Nine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提不上来,忽然理解了阿耀的举动,他眼不见心不烦地背过身去,妥协道:“随你便。”晏司臣于是牵着小沙弥的手,跟在Nine身后来到了他从未踏足过的二楼。晏司臣没想到Nine会把他们领进他的房间,他明目张胆地打量了一圈儿,锁好门后,Nine自顾自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床陈旧的被褥,晏司臣见状,作势要过去帮忙,Nine却冷冷地说:“你俩睡床,我打地铺。”

“谢谢师兄。”晏司臣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和他客气的意思,Nine头也不抬:“别这么叫我。”

小沙弥开始困顿地打起了瞌睡,晏司臣于是调整姿势,以便小沙弥能舒服地枕在他肩上,“若我不是蒋处的学生,你不会这般进退两难。”他舒展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柔和的神色,仿佛对今夜这场变故之下的汹涌暗潮早有洞察。既然Nine选择站在Michael的对立面,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晏司臣都不会冷眼旁观他被蒙在鼓里。

晏司臣谨慎地斟酌了半天措辞,最后还是非常直白地问了出来:“局座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解决Michael?难道非要等到我死了才肯动手?”他知道Nine对汤凤年忠心耿耿,因而迅速解释道:“Michael就要跑了。”

Nine诧异抬眼,见他一脸信誓旦旦,迟疑半晌,终于实话实说:“局座不会让他出省。”

晏司臣皱眉道:“如果Michael信不过你们,另寻出路怎么办?”

“他没有别的出路。”Nine说得轻描淡写,明显对此深信不疑,随后他话锋一转,反问晏司臣道:“Michael究竟让阿耀问了你什么事?”

——自然是问他的出路。晏司臣的思绪有些复杂,他不能坦白,因而眼睑一垂,不动声色地避开了Nine的视线。“没什么。”他摇了摇头,“Michael想带我一起走,被我拒绝了。”

Nine哪能想到Michael会把晏司臣惦记到这个份儿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紧接着追问道:“为什么拒绝?”

晏司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都说了,Michael出不了省。我跟着他送死和留在这儿等死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么?”

Nine被晏司臣怼得哑口无言,讷讷地别开脸去,晏司臣是真心觉得他这个师兄天真得可爱,不由好奇道:“师兄,难道你就没想过,如果方才被阿耀射成筛子的是我,既能了却局座一桩心腹大患,又有利于他的计划顺利进行,岂不是皆大欢喜?”顿了顿,晏司臣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教人很难听出具体的语气,“我以为你会倾向于看到这样的结果。”

Nine坐在铺得乱七八糟的床褥上,刚想说些什么,吊在两人中间的灯泡就毫无征兆地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Nine时轻时重的呼吸也被窗外猎猎作响的风雪声掩盖。

他当然知道自己该倾向于怎样的结果。汤凤年是如何苦心经营,又是如何将目标一个一个地笼入局中、玩弄于股掌之间……Nine都看在眼里。然而当事情的发展趋向严重偏离预期甚至牵连到无辜人命,Nine愈渐感到不适,汤凤年却没有任何矫正的意思。

Nine和衣而卧,良久后,他突兀地开口:“你说得没错。”

——这必须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还有哈

第一百零五章

宋景宁不顾廉润颐的劝阻,在霍止走后执意留在总部,廉润颐拗不过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将自己关进晏司臣的办公室,和宋景宁互不干涉。

当初晏司臣并不支持盛楚回悍狼,以至于周礼跟着盛楚的时候,兄弟二人的关系已经有些闹僵了。这些年来晏司臣又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嫌,作为晏司臣手底下的人,廉润颐虽然见过周礼几面,也仅限于点头之交的程度。若非事态紧急,他不会这般贸然求助。

廉润颐按照霍止给的电话号码,特意用晏司臣办公室的座机打过去——希望周礼能认出是悍狼专线,可惜没能打通。廉润颐不死心地听了两遍忙音,最终无奈放弃。平心而论,他不太想和素未谋面的谢家太子爷打交道,但周礼显然没工夫接他的电话。织淮那边人命关天,须得争分夺秒才行,廉润颐叹了口气,他没有谢闵的联系方式,又不得不认命起身去外面寻找宋景宁的身影。

宋景宁正端坐桌前十指纷飞地敲击键盘,电脑屏幕上飞速闪过无数警告弹窗,廉润颐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宋景宁在做什么。宋景宁目不转睛,分心答道:“我在找汤局下发的所有机密文件。”

“……你攻击国安内网?”

“还没摸到墙呢。”宋景宁习惯性地朝他抱怨,“不知道是谁写的源代码,真是麻烦得要死。”

廉润颐才请教完宋景宁该如何瞒天过海地将霍止领进来,委实说不出这荒唐二字,只嘱咐她道:“你小心些,别被上头的人发现。”

“发现便发现了,”宋景宁冷笑一声,“我偏要闹得人仰马翻,省着局座他老人家闲出心思来对付咱们。”

从前她投鼠忌器,怕给晏司臣招来无端祸事,做得十分隐蔽,畏首畏尾地查不出所以然来。如今凛凛杀意昭然若揭,宋景宁也算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因而决定直接在太岁头上动土——既然汤凤年敢给他们使绊子,就别怪她宋景宁不客气。

廉润颐也觉得宋景宁说得不无道理,颔首应道:“你把握好分寸就行。”话锋一转,提起谢闵的电话号码来。宋景宁将手机递给廉润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找谢闵干什么?”廉润颐点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名为谢家扛把子的备注,有些忍俊不禁,含混地说:“霍三儿有几句话让我代为转达给谢闵。”

宋景宁没工夫搭理他和霍止之间突然搭建起来的同频脑电波,她摆摆手示意廉润颐可以走了,“那就各忙各的,你别在这儿耽误我干活。”廉润颐从善如流:“遵命。”他回到晏司臣的办公室,联系谢闵不方便再用内部专线,电话拨出之前,廉润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自觉十分扰人好眠,甚至开始思考倘若周礼和谢闵都联系不上该怎么办,谁曾想太子爷比自己人还靠谱,几乎没让廉润颐等多久就接起了他的电话。

“抱歉,谢先生,这么晚了还打扰您。”廉润颐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自我介绍道:“我叫廉润颐,是霍止的朋友。”

谢闵嗓音沙哑,语气倒是温和有礼:“你好。”他完全没有和廉润颐绕弯子的意思,仿佛早就预料到这通电话的来意,“需要我做什么吗?”

廉润颐惊讶于他的直白,连忙道:“霍止在前往织淮的路上,他希望你能亲自带人过去接应。方便的话,我会即刻动身去平城,和你们一同出发。”

“没问题。”谢闵的声线愈渐清明起来,“一会儿我发个地址给你。”

“多谢你,谢先生。”廉润颐如释重负,谢闵轻笑一声说无妨,忽然想到了什么,“霍止一个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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