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摔了下去。

“小李，下班了！”认识的人热情地叫他收工下班。

李仕书点点头，往底下望了一眼，手机摔在水泥地面，很有可能屏幕摔碎了。

风更大了些，雨也大了。

人们快速地往大门方向跑，赶着下班。

李仕书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木架上，沉重的眼皮似乎立马就要合上了，他揉了揉眼睛，突然脚下一空，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

有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疼得叫不出声。

疼痛迅速钻入五脏六腑，以至于他具体连哪里疼都不知道。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雨更大了。

雨滴全都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天空。

过了好久好久，天空逐渐暗了下来，疼痛钻心刺骨，疼得他连晕过去都不行，他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寒冷席卷而来，他动了动身体，咬着牙想爬起来。

但是腰上好疼，使不上力气。

他害怕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但是喉咙中发不出一点声音的他，根本无法呼救。

他下定了好大的决心，终于撑着血流不止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是一根钢筋刺穿了腰部。

腰上止不住地在流血，他取下围巾，死死按住伤口。

围巾很快被温热的鲜血浸透，他疼到眼前黑了一阵。

气温骤降，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流失。

他无力地呵出一口冷气，拖着虚弱的步伐往家的方向去。

今天晚上应该不能再去大排档工作了，他想。

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从他身边经过，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落泪，但是他用力咬着牙，硬是忍住了。

他没有向任何人求救，也没有想过要去医院。

他没有钱，去了医院一定是要花钱的。

他要存钱，去还那一笔犹如天文数字的债务。

回家的路突然变得好远啊。

他抬起苍白的脸，艰难地望了一眼伫立在面前的楼，似乎每往前一步，都在消耗他最后的力气。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的手都在发抖。

终于打开门，他松了一口气。

“啪”的一声关上门，他应声倒在地上。

在意识逐渐消散之前，他突然回想起小的时候，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开心，很快乐。

如果，现在闭上眼睛就能回到小时候的话，该多好。

——

傅燃是从路青禾的口中得知李仕书死亡的消息的。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傅燃很生气。

他觉得，是路青禾在骗他。

但是路青禾的声音很沙哑，语气很悲伤，这不像是装的。

他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发现路青禾站在殡仪馆门口，红着一双眼瞪着他。

他二话不说，冲上去给了他一拳，打得傅燃重心不稳，后退了两步。

傅燃没有还手，他稳住身体之后，就抬脚往殡仪馆里去。

他不相信李仕书会突然死了。

明明前段时间还见过他，他除了气色不好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都是你的错！”路青禾冲他吼，“傅燃！是你把他逼成这样的！”

不，自己没有逼他，他已经放他离开了，已经给了他自由。

傅燃什么都听不进去，大步走进去。

迎面走上来一个警察，把他拦住，问，“你是死者李仕书的家属吗？”

“我……”傅燃一时哽住，眉头皱了一下，“死者……真的是叫李仕书？你没搞错吧？你确定吗？你再三确认过了吗？”

警察递给他李仕书的证件，“我们已经确认死者身份，请问你是死者家属吗？如果是的话，需要在这里签名，我们就将遗体的处理权交给你。”

“我想去看他一眼。”他想确定是不是李仕书，他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路青禾联合警察在骗他。

“抱歉，先生，由于死者去世多日才被发现，所以我们并不建议你去看。”警察解释道。

傅燃震惊到后退半步，眼尾悄然泛红，皱着眉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根据我们的调查，死者应该是在工地上坠落，被钢筋贯穿腰部，回到家中之后，流血过多而亡。”

“怎么会呢？”傅燃喃喃自语，“他怎么不去医院？受伤了怎么不去医院……”

“先生，根据我们调查，死者生前在努力存钱，似乎有债务在身，所以不敢去医院，像是怕花钱。在死者所工作的大排档和工地上，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你清楚其中缘由吗？”

傅燃一声没吭，心痛到无法呼吸。

哪怕他愿意服个软，哪怕他愿意给他露出一个笑脸，事情到最后都不会这么糟糕。

如果那一天，自己没有放他走，结局会不会不同？

他爱他，他那么爱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李仕书从来没有爱过他，所以才直到最后，都不肯回到他身边。

他倔的像一根宁折不弯的竹子，无论傅燃怎么做，他都不肯低头。

走出殡仪馆之前，傅燃还了路青禾一拳，因为他没权利处理李仕书的遗体，他把签字的机会让给了路青禾。

他不想直到李仕书死了，都死得那么不自由。

甚至可能，李仕书连死了，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他不知道李仕书知不知道他爱他，他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可是，李仕书的心一直是这么冷的吗？捂了那么久都捂不热？

甚至，要那样拼命地逃。

或许他们的相遇就是个错误，可是不管在哪个时间点遇上李仕书，傅燃都会爱上他。

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做法不对，如果换一个时机，兴许可以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场合再次相遇。

如果可以，他们会不会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

傅燃不确定。

也不敢去想。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自由，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