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番外(2)

作者:认知失常 阅读记录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没想到我还是在渴望那些不现实的虚像。如此,险些因为贪恋温暖而做了害人的事情。

我没敢看母亲和父亲的脸,他们少有对我如此温柔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我的表现会这么怪异。我只敢含着泪看着他们,然后匆匆跑进自己的卧室,锁紧门,将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友善拒之门外。

他们没有为此多做些什么。

父亲只是叹了口气,母亲也只道,“你先冷静一会吧,好好休息,别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如果晚餐的时候你不出来的话,我会把饭给你放到门外的挂架上。”

我门外的墙上是有一个挂架的,那是我以前用来放手办之类的摆件的地方,彼时我还头脑发热地想着把整个家打扮成我中二时期的理想国,就喜欢把所有的爱好摆在父母面前,便是父母怎么数落我幼稚,我也有那股家就是我的领土的妄想在。

国王在自己的领土里行使自己的权能,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后来有些长辈亲戚来做客,我不耐他们总是追问打趣我的喜好,也担心他们带来的孩子随便拿着我的藏品们玩耍——父母每碰到这种局面,便也要数落我几句,不是说我幼稚,就是说我浪费金钱,不识人间疾苦。因此到了后来,我就主动把我的藏品们搬回了卧室,空空荡荡的挂架摆着难看,便在上面种了几盆色彩淡雅的花,又买了几本中外名着放在上头,做出一副有品位的样子充做门面。

那毕竟不是我真喜好的,就是打扫浇水,也只算例行公事,甚至到了后来,我都忘了那壁挂本身的作用了。好像花就是从墙里长出来的装饰,而书也是墙的一部分了。

过去的种种仿佛近在眼前,而现在我所受到的来自父母的善解人意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古怪恶毒的笑话——那是现实对我这样平庸者的讥嘲。

他们的爱在我孤独的时候显露了出来,如此,我就更能感受到我的脆弱了。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开始心存侥幸。

他们能帮我吗?

——即使他们给我爱的原因,并非由于我被寄生了。

他们会相信我吗?

相信我身上长了一个怪物,一个能够控制我的身体的怪物。

……

我想将一切告诉他们。

第2章 坦白

剖析内心是一件难事,将心里的想法全部干干净净地说出来,更让我感到难堪,可我依旧鼓起勇气去这么做了。

可能从那个时候起,“它”已经取代了我的“舌”。

而我还停留在“眼睛被未知生物寄生”上。

“它”比我本来的要灵活得多,不论在进食方面,还是在言语沟通上,或许正是如此,我才察觉不到我的异常。

因为我是想要成为有那样特质的人的。即使我不喜欢说话,经常习惯性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也有想要成为那种擅长交际沟通的人的想法。

“眼”扰乱了我的生活,而“舌”将我的愿望付诸于现实。

从见人随口打招呼开始,到某些“安慰”、“向上”的话能够随便从我口里说出,我感受到父母愈加柔和的目光,内心就可耻地动摇了。我仿佛成了一个花言巧语的人,用口舌玩弄人心,挥霍着自己廉价的人性。

在过去工作后的休息日里,父母看到我都会数落我两句,左右都是灌输着“不要玩物丧志,要学会居安思危,努力上进,不断学习”之类的想法。如今赋闲在家,只是因为几句聊天,类似于空手画饼的随口敷衍几句(就我本人而言,没有实际行动的口号就是一种欺骗,“舌”似乎对此极为擅长),就能得到被安慰的待遇。

——我在嫉妒。

我推辞了去省里医院检查的计划。

在我睁着眼,直视着明亮的灯泡,又度过了漫长的一夜之后,我取消了省城医院检验科的预约。

我偶尔会想,父母在起夜的时候是否能看到门缝底从我的卧室里泄出的灯光?他们是否会好奇,或者是像小时候一样,因为浪费资源而将我数落责骂一番?

回应我的只有闪烁着的含着担忧的眼神,以及平和且带着些温暖的笑容。

我想试图说些什么。

“舌”在我的口腔里搅动了一番,然后伸进了我的胃里,我难受到作呕,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因为过于良好的待遇感到难过。

大概我还想吃糖,当个喜欢甜食的幼稚鬼吧。

我开始主动出门了。

不是被“眼”操控着,走向更明亮的地方,而是自己走到了阳光下。和母亲保持着一定距离,佯装亲切地聊上两句,又和父亲散了一会步。他们已经过了退休的年龄,每月拿着一两千的退休工资,在我的家乡这种小地方,也能很好地维持生活。

但仅仅能维持生活是不够的。

我应该去找下一份工作,至少不该给家庭多添一份负担。

——可是,我这样和他们随便接触,我这样在外面随意走动,将他们放在危险的位置上,竟然想着如何满足他们基本物质之外的需求,不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吗?

——

如此数天之后,在一个晚霞绚丽的傍晚,我向父母说了近来的遭遇。

开头就和普通的闲聊一样,是到了一定年龄的人都喜欢用的“记性不好”这个话题,到“多多注意休息”之后,就切入了正题。

“您有过身体完全不受指挥的体验吗?”

“是在说梦魇?人多少都会遇到这种事情,很正常。”

“不是那回事,”我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舌”也不听指挥地扭动了几下,以至于我咬字都颇为含糊。我难以确定我能否把话说完。

“后面说的话可能很难让人接受,我希望你们能听我把话说完。”

气氛陡然冷凝。

那虚假的温馨场面,就在几句话里被点燃了。母亲缩了下手,五指握紧成了拳头,我的心里载满了惶恐,而在这惶恐之海中,又有那么一叶方舟漂泊着,试图得到生还的可能。

父亲想要说些什么,母亲拉住了他,口里是强压着的不悦,她对我道:“你说吧。”

“工作的事情,非常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有些不敢看她,把这种事放在过去,我必然不敢抬头的,可我的“眼”早就脱离了我意愿的束缚,只要它愿意,它可以直视任何东西。

“我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虽然这种话听起来确实很像借口,可我希望至少身为亲人的你们能够相信我。在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上,我没有欺骗你们半分。”

“我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您也可以觉得我得了什么怪病——我觉得我身体里面长了一条虫子,或者别的什么。”

“你是说你丢工作的情况是因为怪病?”

母亲的坐姿很稳,透过她的双眼,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情绪,那可算我最熟悉的神情了。

我究竟在期望什么呢?我竟然会想她可能会因此而害怕,即便没有担忧,也应该会有点害怕吧。

那丝丝愤怒的火气都能烧着我的愧疚之心了,我张了张口,感觉有些窒息:“是的,我感到我身上寄宿了一个怪物——也可能是一群。”

“去医院做检查了吗?问问医生怎么说。”

“去了,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没有相信我。

是的,谁会相信没有任何事实和证据的事情呢?说出因为寄生虫而失业,又拿不出来有问题的检查证明的我,也不像是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抗压能力正常的成年人。

平日里,我对这些整天嚷嚷着自己不正常的人也是嗤之以鼻的。

母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再去检查一次,明天我们陪你去,把检查报告交给我。”

“我的孩子不应该是个被莫须有的东西吓到失业的废物。”

父亲坐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既然你觉得身体有问题,就去看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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