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祈的灵异档案夹(15)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身上发出冷静的寒气,将军魂们滚烫的疼痛稍稍却除些。

轻轻的念了一段安魂咒,原本充塞着的军魂缓缓昏迷,消散。原本痛苦不堪的老人,停止了乱抓,呼吸渐渐调匀,随着舒祈温柔的安魂咒睡去。

没想到在荒坟跟野鬼学来的安魂咒真的有效。舒祈苦涩的牵动嘴角,在掌上画了个符,压在门上,做了个小的结界,不让这位师长受到无谓的侵扰。

她转身要离去,「叶小姐!」

回头,发现小志的父亲惊喜的和她面对面。

「是你?那爸爸有救了!」

赵太太挤过来,话也不说就跪地哀求,「叶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我爸爸…我爸爸…」

为什么医院总有这么多的眼泪?舒祈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挥了挥手,逃命似的逃出医院,在门口外的排水沟,哇得一声大吐特吐了起来。

「叶小姐…」赵太太赵先生居然追出来,不顾马路多少人看,齐齐跪下来。

有没有人看见我,吐得死去活来?舒祈的无奈,真的不是一点点而已。

「别跪了…」舒祈虚弱的倚在墙上,「有时间跪,不如告诉我事情的始末…」

小志的外公是南部一整个师的师长。据说军营里闹鬼,他发脾气训斥了属下一顿,自己去察看。哪知道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医生说什么?」

「医生说…」小志的妈妈不停的啜泣,「医生说,爸爸应该是精神分裂…」

倚着墙,看着满天紫霞西飞,头痛仍存,心里孤单的感觉,却像夜风渐渐浓重。

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并不是一种运气。就像舒祈。

她的能力与生俱来,但是父母亲一起始只觉得厌烦。期期艾艾,口齿不清的小孩子,固执的坚持家里有许多奇怪的人来来往往,常常一个人在家的母亲当然会害怕。

否定小舒祈的话,就可以否定心里未知的恐惧。后来乾脆将舒祈送到心理医生那里去。

发现自己的诚实可能会害自己离开温暖的家,她恐惧的学会了「说谎」。

渐渐成长,渐渐视而不见,知识的累积和俗世的价值观,渐渐蒙蔽了她清明的心眼,她也以为自己「痊癒」了。

若不是毁情自杀,生死徘徊的那关打破了,她大约到老也是个普通人。

精神科不知道关了多少不知道如何自处的通灵者。

不知道是悲悯师长,还是悲悯自己,心底隐隐的发着痛。

「师长没有精神分裂。」她喃喃着,「一个礼拜后就能出院了。到时,我再到恆春找他,好吗?」

「恆春?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小志的妈妈眼底留露出敬畏和害怕,这已经是舒祈惯常看到的。

挥挥手,回去大睡了一场。

***

下了飞机,草绿色的吉普车已经在出口处沈默的等候。

她对着司机微微一笑,草绿制服的他,紧张的嚥了嚥口水,勉强笑了下。

舒祈望着窗外一片草绿青青,觉得笼着深深的哀伤。

「师长。」舒祈趋前跟他握手,不再躺在病榻中的师长,眼神炯炯的看着她,「叶小姐,幸会。」

「怎么发生的?」几位军官互相慌张的一望,那种深沈的恐惧,似乎还在他们心底回响。

「叶小姐。」师长清了清嗓子,「联训中心有个大操场,每天早上,我们的弟兄都会在那里操练。但是晚上的时候,那里也有人使用。一开始,营长向我报告的时候,我还发了顿脾气。」

但是,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侵袭的范围也越来越大。除了操场,篮球场半夜也常常听到打篮球的声音,医务官早被断手断脚,哭着来求药的无头鬼吓得验退。

闹到最后,连司令部都能听到半夜喊集合的声音。还有震撼天地的杀声震天。

「看得到吧?」舒祈站起来,「去看看?」

也只是一片青翠的广大草地。只有师长和她一起探勘着,「师长,你在这里,亲眼目睹了他们吗?」

原本严肃的师长,转瞬间惨白了脸孔。簌簌的发抖。

「是…是的…他们…他们要我上去训话…」满头的大汗,不停的滴了下来。

舒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往四周一望,出了一会儿神。

「晚上我们再来。」

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师长紧张的坐在司令台上。同行的还有几个营长和舒祈。

一过了一点半,淒厉的「集合!」,回响了整个空荡的操场。

那是非常惊人,也非常地狱的景象。

满山遍野,从遥远的海底,或是地下冒出来,惨不忍睹的鬼魂们。拖着折断的腿,甩着只黏了一小片皮肤的手,现着髑髅的脸,歪着头,痀弯着背,满身是蛆和挥之不去的苍蝇,恶臭的气味满盈着空气。

破破烂烂的军服,阴森恐怖的面貌。非常迅速的集合完毕。

只剩下骨架的指挥官,转过来,看着师长,「请长官训话!」

「师长,记得我刚说的?」舒祈小声小声的对着师长说,「请他们安息。军人的魂魄,还是只服从长官的。」

机械式的,师长站了起来。塞得满满的大操场,数不清的红色鬼眼盯着他不放。

数不清…恐怖的,狰狞的鬼脸…鬼…鬼…到处都是鬼…不管在这里还是那里,到处都是鬼…

碰的一声,他昏了过去。集结的鬼魂哭嚎着,突然失去控制的扑上来,却让舒祈张开的结界挡了回去。

等师长清醒过来,盯着天花板许久,不发一语。

「我还是退休吧。」不过是一夜的光景,原本英气勃勃的师长,竟成了颓唐的老人家。

「哦。」抱着胳臂站在窗边的舒祈,只应了声。

「我是军人…居然看到鬼魂会昏过去…失去勇气的军人,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一夜白头。也只一夜,就可以失去斗争下去的勇气。

大约那几个营长的讪笑,让师长听了去。

「没关系,若是各位不怕,也可以上前训话。」舒祈对着那几个交头接耳,讥笑不已的营长,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的说着。

那几个营长的脸只见一片惨白。有人上前?没有。

「对於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这是应该的。再说…」舒祈拍拍他被单上的手背,「这不是单纯的害怕,相信我…」

我是不怕的。

向师长借了臂章,借了女军官的衣服,舒祈打扮了起来。是夜,她没让谁陪伴。

同样淒厉的场景再现,她听着沈重的足音,心底茫然起来。

战争。这就是战争的真相。死亡呼唤死亡,痛苦呼唤痛苦。深陷其中的人类,即使死了,还不同的重播死去那刻的痛苦和生前的使命。

可笑的,杀戮的使命。

「请长官训话!」

她走上前,望着台下一片红色鬼眼交织出来的闪烁。

「各位弟兄,辛苦了。」舒祈的声音,虽然温柔低沈,却到很远很远都听得见。

第一次,有长官愿意对着他们说话,鬼魂们专注的望着台上,断去头的战士,将头举高起来看,失去只眼的,也掏出口袋里支离破碎的眼睛。

「战争已经结束了,弟兄们,你们已经完成你们的任务了,可以安心的休息了。」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可以从容的进入。

扫过这群数量庞大的军魂,舒祈的心痛,越来越扩大,越来越扩大。

不是中国人而已。日本人、美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维京人…

甚至是特洛伊战争里死去的古稀腊人,都在行列之中。

随着潮汐,这些死於海中,或是魂魄无所皈依的军魂们,只好无助的绕行着各大洲…怀着死前的恐怖,数量渐渐汇集,最后在有鬼门之称的日本台湾附近回流。

战争不是他们下令开打的。死亡也不是他们自己想要的。但是他们死了。负担着一个个家庭的破碎,还有无数家庭的心碎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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