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咒师故事集(6)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这是否太迟?

思潮汹涌,他感到内息大乱,冷汗不断的冒出来。惨了,太劳神吗?是否又要发作?

他痛苦的抓着棉被,一双温软的手抓着他。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静彤红着眼睛,「我会睡不着哪。」

「…没事。」翻涌的内息渐渐平静,「我没事。」

之前,他常痛苦的希望速死。现在,他非常畏惧死亡。

※ ※ ※

他们过着一种相依为命的生活。

龙环的身体时好时坏,最糟糕的时候整个宫殿几乎都暗下来,只有火盆的炭火光亮。

因为没有白天也没有晚上,所以静彤也不知道今夕何夕,或者过去了多少岁月。她只能看看古老的水漏,知道地面上是什么时刻,虽然意义不大。

但她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事实上,她困在这个地下牢笼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间,她照顾着龙环,也被龙环爱护着。她学会了很多事情,甚至包括一点点法术。这点法术还是龙环将自己的鳞片贴在她额头,才勉强可以使用的。

但龙环说,龙鳞只是引出她原本就有的能力,能修到什么程度还是得看她自己。这些静彤都似懂非懂的。不过她可以自己造出微弱的光,在这亘古长夜的黑暗中,其实也就够亮了。凭借这微弱的光芒,她可以自己走到钟乳石洞去。

这是不得不然的。因为龙环的身体弱到卧床不起,历经几次非常痛苦的大发作,任何食物都无法进食了,唯一可以吃的,唯有玉膏。

但这种神奇的食物要到钟乳石洞的根柢才拿得到。

当玉膏快用完时,她冒险去取了一次。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龙环怕她无聊教她的小法术事实上还满实用的,她渐渐可以在黑暗中穿梭自如,很自然的去取玉膏。

任何人类都没见过这种神奇的东西吧?她小心的踏着水面,现在她可以水上飘,在水面上行走,但不能走得太快。

脚下的水面像块厚敦敦的软玻璃,厚软、却又没有实感。

在水中央,有个就算是她也可以取得的玉膏。那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石,因为水的冲刷和风的雕塑,拥有一种亭亭如莲的姿态,平贴在水面上,几乎有一面圆桌那么大,花心涌着洁白的膏状物,那就是玉膏。

其实不只是这里,整个钟乳石洞都有同样的灵玉,甚至出产的量更丰富。但只有这里是她最方便取得的,其它的需要舞空术,而那种飞行法术她实在还没能力。

这玉莲的出产虽然少,但也够龙环每日使用。每天来这么一趟,她觉得一点都不麻烦。

汲取玉膏,放进玉制的瓶子,她突然有点想笑。这种东西只出现在山海经之类的古籍,谁也不会认为这是真的。但她居然亲手汲取,准备给传说中的龙王食用。

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她心底微微一痛。又有谁可以说呢?他们只能在这里监禁到死去为止。设法驱散内心的沮丧和惶恐,心不在焉的情形下,让她走偏了方向。

等她踏上陌生的岸边,她惊觉,糟糕,路走错了。这地底伏流错综复杂,迷路了怎么办?她回头,水中玉莲隐约可见,让她稍微安心了点。

正要回头,眼角却瞥见了一坏黄土。她疑惑的望过去,突然全身发冷。

是坟墓。很多坟墓。

她咽了咽口水,上前看仔细一点。简简单单的坟墓,墓前竖着玉石,石上刻着名字,环绕着精致的花纹,然后什么都没有。

这里,就是新娘们的墓吗?这些墓碑,都是龙环刻的吗?

墓碑上的花纹各个不同,或许就是新娘给他的感受。将来,他会在我墓碑上刻什么?

她的心一阵揪痛。她发现,她不在乎龙环刻什么。但她想到孤零零的龙王,空洞的一声声雕着墓碑,就觉得痛得几乎想发狂。

深吸几口气,她转身寻到玉莲的方向,走了回去,也辨明了方向。她转头看着墓地,一种模糊的迷惑突然涌上心头。

龙环是个善良、温和的人。拘禁这么久,他依旧保持一种平和的气质。他不可能、也不会因为报复和仇恨拖无辜的女人下水。

那为什么他接受这些新娘呢?为什么他还会计较新娘的生辰八字呢?

这太奇怪。

风声呼啸,她指端微弱的光照着深渊似的伏流,打着漩。

漩涡,或称洄澜。总是去而复返,被困着。就像她和龙环的处境。抹去颊上的泪,她默默的走着。

快点回去吧。若龙环清醒没看到她,一定会很焦虑。

她加紧了脚步。

第三章 交融

她踏入门扉,龙环原本委靡的脸孔剎那光亮起来,让她感到短暂的窒息。他伸出纤细的手臂,静彤走上前,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亲密的相拥了一会儿。

这半年来,他们从陌生到熟悉,到相依为命。默默的发展出一种无言的亲密。藉由彼此的心跳,确定自己还活着。

「你醒很久了吗?我回来晚了。」静彤心疼的拨了拨龙环额头上濡湿的发。他刚刚一定痛苦过,才会这样冷汗涔涔。

「我听得到妳的声音。」

帮他擦汗的手停了下来,静彤皱紧眉,「你还在生病,不该使用力量…」

「…我会担心。」

静彤想说话,却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的帮他擦汗,替他更衣。这些事情她都做得很习惯了,一开始当然是害羞的。但龙环的态度一直落落大方,似乎穿不穿衣服没什么两样。

那当然,他是龙王嘛。

但他的从容也感染了她,甚至会偷偷欣赏龙环的胴体。龙环乍看很纤细,但行动间有种矫健的气息,即使是长期的监禁和衰弱也不能泯灭。他的身体修长而美丽,完美并且充满生命力。

有点像是希腊美少年的雕像,只是没那么外显的肌肉。他毕竟是中国的龙王。

但他脐下有道非常丑陋的疤痕,大约食指长,却扭曲纠结,令人触目惊心。偶尔瞥见一次,静彤吓呆了。

发觉静彤的目光,他淡然的穿上衣服。「很久以前的旧伤了。」

「…那不会是割盲肠吧?」缝成这副德性,不去告医生对不起天地良心。

龙还轻笑,「呵呵,不是的。那是剜出内丹的旧伤。」

现在她又看到那个可怕的伤痕。毕竟部位太暧昧,她实在不该盯着看,但每次看她都有相同无能为力的哀伤和愤怒。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凭什么这样?!

含着眼泪帮龙环擦澡,又帮他换好衣服。他安静的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落下阴影。

看到她若有所思,龙环抚了抚她的头,「在想什么?」

「没有呀。」她掩饰着,掏出一个碗大的玉石,「喏,给你玩的。」

他孩子气的笑了,像是捏陶一样玩着坚硬的玉石。静彤欣赏着他的灵巧,他和玉石的关系非常深,像是牧人与他的羊。他的手极巧,而玉石遇到他总是意外温驯。

很快的,那个碗大的玉石成了一只怒飞的飞马,四蹄燃着火,举翅欲去。

「真漂亮。」静彤帮他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或许明天来会变成凤凰,或者是麒麟。这是龙环病中的唯一消遣。

「妳有心事。」龙环观察着她,「什么事呢?」

瞒不过他。静彤咬了咬唇。龙环尊重她,她明白。龙环想的话,只要握着她的手,就可以看穿她所有的心思。但他总是尊重别人,像是尊重着自己。

「…龙环,你为什么需要新娘?」

龙环的脸孔褪得惨白。她问了。他一直希望静彤别问的。「…我怕孤单。」

静彤偏着头,她一点都不相信。「那为什么指定生辰八字?」

龙环没有说话,但静彤固执的盯着他看。

撒个谎含糊过去?但龙环不喜欢这样,特别不喜欢骗静彤。「…那是我推算中最容易生出子嗣的新娘。」他苦涩的笑了笑,「我需要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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