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夜书(53)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开始害怕了,即使都几十年的交情,他不再来探望我,改让副编来。

过了十年,连副编都开始怕了。

默默的,我要求退休。因为我没有社会的行为能力,所以出版社用我历年来的版

税,预付了一笔优渥的住院费,够我再住个五十年,但我烦恼五十年后我该去哪

说不定不会有五十年的安定。我决定不去想这个。

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非常睿智。的确如此。

***

其实我不能确切的想起那段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一切都太混乱,太多死亡和眼泪

,我一直努力维持的平衡崩溃了。说不定,我还在剧烈的震灾中死亡,说不定。

距离我遇到君心后三十余年,发生了一起世界性的灾难。这灾难是全球性的,海

啸和强烈的地震,据说全球失去了10%土地,几亿的众生和人类。

但灾难来临的时候,我却反常的没有什么记忆。

等我清醒过来,发现我埋在瓦砾堆中。众生读者发出来的嚣闹纷乱,通通消失了

,死寂般的安静。

我无助的躺了一天,脑筋一片空白。等日落月升,我才想起自己的名字。

「小司?」我困惑的喊着他,眼泪突然冲进我的眼眶,本来有些莫名其妙,但经

过唤名,我突然知道了他的结局,和我的众生读者的结局。

为了保住这个残破的世界,许许多多死的活的生灵,甘愿的奉献自己沈睡在大地

之下。我的读者们,包括小司,为了让我还可以活下去,还可以继续写,他们将

自己献祭了。

用重大的牺牲,阻止了末日,留下一个断垣残壁似的世界。

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不敢去想任何人的名字。我害怕阅读到任何人不幸的结局

等我费力的将自己挖出来时,我有些晕眩。整个中都,成了一个巨大的废墟。

除了我以外,似乎没有其它人。

庞大而孤寂的寂寞压迫而至。幸存似乎是种嘲笑、是种酷刑。

我在空无一人的废墟里独行。

我所在的疗养院距离市区有段距离。原本平整的六线大道柏油扭曲翻起,像是断

裂的彩带。

说不定市区还有人烟。我抱着微弱的希望步行,直到我找到一辆翻覆在路边的脚

踏车。我猜想他的主人用不着了…他的尸体已经腐败,根据经验,起码一个礼拜

以上。

我放松自己,不再去努力维持平衡。这个时候我不想要清明的神智,疯狂的浑沌

起码可以阻止我去阅读任何人的名字。

什么时候都行,就不要这个时候。无用的天赋,只会压垮现在的我。

我将心力转到脚踏车身上,像个强迫症患者只能注意着踏板的起落。幸好一路都

是下坡路,因为我起码有三四十年没骑脚踏车了。

一路上都是死尸,但我视若无睹。长长的车阵撞成一堆又一堆的废铁,我连看都

没多看一眼。

因为在这样死寂般安静中,我没听到任何生命的声音。所以,我不用去看,也不

用去想。我只专注着踏板的规律,小心避开障碍。

我用疯子才有的冷然隔绝深刻的心灵伤害,不然我满是缝隙的灵魂恐怕早就受不

了这种残酷的悲惨。

麻木的、机械似的往市区去。等我抵达已经疲惫不堪,既饿又渴。市区意外的没

有遭受到太沉重的破坏,最少比我想象的好得多了。

但依旧一个人也没有。唔,不算七横八竖的死尸的话。

便利商店早就没有电力供应了,但我还是用砖块打破了玻璃,尽量找齐了食物和

饮水。我还在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找到了背包。

我在这个荒寂的城市乱逛,直到日暮。太阳在玻璃帷幕闪烁着最后的金黄灿烂,

这个时候,我允许自己哭出来。

若我是最后一人,要埋葬一整个城市的尸体,不知道要多久。

但我发现,这个问题很快就获得解决。当然,新的问题也随之浮现。

入夜后,我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我无须埋葬任何尸体。因为有「人」会清理。

第二,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听不懂故事。

更糟糕的是,他们对活人的兴趣,似乎远高于腐败的尸体。

我瞪着摇摇晃晃,露出獠牙,腐败得非常均匀的活死人,心里暗暗喊了声糟糕。

当我取得清明的理智,我就回想起我自己写的故事。

这是一种近年的流行,各国发狂似的研究「病毒零」,希望研发出强壮而便宜的

士兵或员工。换句话说,就是想要操控殭尸。

这巨大的灾变毁灭了许多人的生命,大约也毁灭了实验室之类的机构。这狡猾的

病毒偷偷溜出来,反过来吞噬幸存者。

也算是某种形式的自食恶果吧?

当我发现,他们没有足够的灵智可以听我说故事时,我产生一种极度荒谬而好笑

的感觉。

小司和读者希望我活下来,是因为不舍我的故事。但现在,我却要被听不懂故事

的军事副产品宰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喃喃着,嗤笑出来。

我皱紧眉,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我应该是附近唯一的活人,看看这数量庞大

宛如蝗虫的殭尸。

喊救命有用吗?我想大概没啥用,反而浪费力气。

打不过,就加入他们?如果我也感染病毒大概可以逃过一劫。既然我被埋在瓦砾

堆都可以复活,感染病毒大约也还行。但首先不被吃个支离粉碎。问题是,这很

难。

不知道为什么,殭尸没有扑上来,反而谨慎的、小心的围拢包围圈。

似乎有种类似恐惧和不解的情绪,降临到他们之间。

…因为我是身有鬼气的活人,清明的疯子。我代表异类不能了解的秩序和反秩序

。没有足够的灵智理解故事内容,却有十足的众生本能。

我开始背九九表,他们停下来。因为我靠着墙,所以是半径五公尺的半圆将

我困住,但他们也恐惧的被理智和秩序困住。

就这么对峙着。

一直对峙到天蒙蒙的亮,这些殭尸不甘的哀号着,摇摇晃晃的纷纷散去。

背了一夜的九九表,我也嘶哑了,渴得不得了。

看起来他们畏惧阳光。我现在有点担心,虽然中部阳光普照,偶尔有是有阴雨的

时候,那时候可不太妙。

我起身,有些僵硬的走到阳光照得到的小花园。其实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安全岛。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灾难,小花小朵还是纯净的哗笑,为了阳光而欢欣。

躺在还有露珠的草地上,我精疲力尽的睡去。直到睡醒,才发现身边有堆白骨。

看起来是让殭尸吃残了。

这么多年的蜗居,我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书和资料。从细小的骨骼和骨盆判断,

应该是女性。虽然鬼气浓重,魂魄伤痕累累,我依旧是个人。在可能的范围内,

我并不喜欢这样曝尸于野。

我找了段钢筋,设法掘出一个洞,好安埋这个不幸的女人。虽然我知道,她魂魄

根本不在这里,或许我只是在安慰自己。

甚至,我在坟前洒泪。尽可能的行哀礼。

哭完以后,我觉得平静许多。原本费尽苦心才能够维持的平衡,也容易些了。这

时候,我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太阳又要落下了,我找了个大汽油桶,设法收集一些木材和食用油--因为我真

的不知道怎么从停电的加油站把汽油弄出来--开始熬着,等。

这次聚集的殭尸更多、更密集。但他们畏惧火光,离我稍微远一点。我喃喃的继

续背九九表。真好笑,这是我当年跟地基主学来对付伥鬼用的。都几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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