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裴知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元在少以为他意识到不对劲不打算往下说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他紧握着裴知让的手微微颤抖，非常焦急地问他：“你跟我说，好吗？”

“好。”裴知让下意识答应下来。

“所以我爸爸不仅有节假日，还有相对自由的时间是吗？”元在少问。

裴知让点点头：“是，而且他经常会跟我讲回家看到你的事情。”

“回家看到我？”元在少问，“他是怎么说的？”

看着元在少的眼睛，裴知让的手紧紧攥起来。元在少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松开手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

如果是元程修，就会知道这是裴知让鲜有的慌张时刻的专属小动作。

裴知让认真地跟他说明元程修的情况：“程叔每周都有一天的自由休息时间，我们在这一天都是不会麻烦他任何事情的，程叔也偶尔会回家。而且每次节假日，家里的人都是可以自行安排活动的。”

“不可能啊，在我有记忆之后，我成年之前从来没见过他。”元在少下意思反驳道。

“这……”裴知让推测说，“是不是你忘记了？”

元在少苦笑一下：“我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失忆的情况，可能我爸回的是他另一个家吧。”

眼看元在少已经开始怀疑他爹的道德问题了，裴知让回忆说：“程叔虽然有一些时间是选择留在家里，但大部分的假期都是会回家的。他还会跟我讲很多你的事情。”

“真的？”元在少显然不相信。

“真的。”裴知让说，“有一次我生日，本来应该是程叔主持的，但是你突然头疼，高烧一直在哭，然后程叔就请假回家陪了你一整天。还有你高考那天程叔还专门去给你送了一束向日葵，寓意是一举夺魁。”

元在少拼命回想裴知让说的记忆片段。

他确实有次醒来头疼，发高烧，还睡了整整一天。因为醒来的时候母亲并不在身边，只有护士姐姐在旁边边看着他的吊瓶边玩手机，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至于他高考那天出考场的时候，确实被班主任拦住送了一束向日葵，只说是家长送来的，他一直默认是妈妈送的。考试一结束就和陈奕帅去草原旅行了，回家拉着行李箱就跑了，也没有他老爹参与的任何印象。

“就算这两次我都错过了，”元在少抬眼看着裴知让问，“那节假日呢？不至于一直错过吧？而且我妈怎么可能也一直瞒着我？”

裴知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而元在少越想越崩溃，如果他爸爸每次都回家了，那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瞒着他？如果他爸爸每次都没有回家，那他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妈妈知道这一切吗？

裴知让想要安慰他一下，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两秒，又默默收了回来。

元在少猛地起身，裴知让给他让了下位置。不过两分钟，元在少就拿着盛满冰淇凌的小碗递给裴知让：“你先吃吧。”

裴知让看他转身就要离开，立刻叫住他：“你还吃吗？”

元在少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他回头对着裴知让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我先不吃了，我想吃的话可以随时自己做。”

“好。”

元在少刚踏上楼梯，又回头提醒裴知让：“厨房里还有大概一小碗，你想吃的话就吃了，不想吃的话就放冰箱里。吃完要是再想吃的话就忍着，一天不能吃太多冰的东西。”

“嗯。”

裴知让看着元在少上了楼，又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三盒冰淇凌。他拿起勺子开吃起来，感觉香蕉味的要排倒数第一。

元在少回到卧室，打开手机发现他亲爱的妈妈嘘寒问暖了好几条，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而老爸给他回了一个表情包。

他先是给自己妈妈发了条消息。

[社会你元少]：妈妈，这么多年没见爸爸，你想他吗？

[Mom]：还好啊，不是一直都有联系嘛。

[社会你元少]：那这些年为什么你不带我来这里看看爸爸呢？我那天看到这里阿姨的儿子来看她，我就在想我们当时怎么不来看看爸爸呢？

[Mom]：当然是怕打扰你爸爸工作了！而且你这么调皮，一直喊着要和爸爸玩，肯定会给爸爸添麻烦的。

[社会你元少]：那后来呢？

[Mom]：后来你不是一直忙着学习和各种兴趣班吗？

元在少总觉得对方在极力和他兜圈子，难道学习和兴趣班以及各种吃喝玩乐都比见他爸一面要重要吗？他索性直接挑明。

[社会你元少]：那这些年来我爸回过家吗？

刚刚一直秒回的王锦春果然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他老爸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儿子！”元程修问，“怎么了？今天又是给我发表情包又是给你妈妈发消息的，这是想我们了？”

元在少直截了当地问：“你这些年回的哪个家？”

“回什么家啊？”元程修不解地问。

王锦春也冒头出来：“对呀，这些年你爸爸不是一直在裴家工作吗？”

“裴知让跟我说你假期挺多的，而且每个假期都会回家。”元在少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试图从两人的表情中分析点什么。

王锦春笑着说：“是不是裴小少爷记错了？”

“他没记错。”元在少把裴知让跟他讲过的两件事拿出来问，“他说我之前高烧的时候你还专门请假来陪我，我怎么没见过你？他还说你在我高考的时候送过我向日葵，我怎么只从班主任那里收到了？”

王锦春还试图解释什么，元程修已经开口承认了：“是，这些年很多假期我都回家过。”

“那我第一次见你怎么是在我成人礼上啊？”元在少问。

王锦春解释说：“是这样的，阿少你听我讲。其实你爸爸这些年确实经常回来看你，尤其你小时候。在你四岁的时候，爸爸来看你，但是你根本认不出来爸爸了，而且还说你不想要爸爸，你只想和妈妈一起生活。”

“四岁……”元在少自嘲地笑了出来。

远程修惭愧地说道：“我们是怕影响了你正常的童年关爱，与其期待这一年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不如等到你懂事之后，能接受爸爸的存在，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之后再见面。”

“我十八岁才懂事啊？”元在少哭笑不得地问，“但我十八岁不就被你们送来继续与世隔绝了？我来接替管家的职位，其实我很好奇，裴家开多少工资啊，让这份事业能够在我们家万古长青。”

王锦春制止住他：“阿少！”

“所以说你们两个是一直见面的对吧？我上学的时候，出去玩的时候，我没见过的爸爸就在家里。我被支出去的时候，你们在叙旧。”元在少咄咄逼人道，“那妈你每次假期出去旅游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啊？”

远程修说：“阿少，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以为那个时候你并不想见我。”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现在就想见你了呢？”元在少自问自答说，“哦，可能是为了让我继承这份报酬不菲的管家之位吧？”

王锦春开解道：“你爸爸偷偷看过你好多次你知道吗？”

“不知道。”元在少说，“有点头疼，我先挂了。”

“哦，对了。这个管家，你们要觉得缺钱你们来干，我能养活我自己。”

刚挂断电话，元在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他拿胳膊胡乱擦了两下。然后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大部分东西都没有打开，他只把几件外套塞到行李箱里，其他的生活用品也懒得再收拾。

最后，他看到自己桌子上那本被他涂改过的《裴少别闹，甜心娇妻哪里逃》，觉得自己还挺好笑的，转手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