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罪名(53)

作者:夏六愚 阅读记录

易知秋心里翻上来一丝酸涩,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看见顾汪洋朝他挥了挥手。

“顾叔早。”

“早啊,小秋,”打完招呼,顾汪洋反应过来:“你也去参加竞赛?”

易知秋点了点头。

“我刚刚还问小牧有哪些同学,这孩子也没提你。”

“唔,”易知秋一时语塞,半晌后,他才说:“我最后一天才报名的。”

“哦,这样啊,”顾汪洋弯下腰,在后车座找着东西,他笑着说:“不过也好,你俩一起有个伴,我放心。”

易知秋站在娄牧之斜对角,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日夜思念惦记的人,此刻就在咫尺处,易知秋反而怯了,他不敢越界,只好悄悄偷看他。

娄牧之一言不发,单肩背书包,一手拽住书包带子,看起来异常安静,易知秋想着说点什么,他几度试图开口,却觉得自己笨嘴拙舌,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顾汪洋从车座绕到后备箱,侧首说:“我记着培训是一个月,对吧。”

“嗯。”娄牧之看顾汪洋不停往他行李箱加装备,劝道:“姨父,一个月而已,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易知秋偏头看了下,摊开的行李箱摆着热水壶,暖宝宝,新的床单被套,还有一些常用药和维生素。

顾汪洋动作没停,笑得溺爱:“郊区那边天气冷,听说还经常停水停电,你带着,总有用得上的地方,而且宿舍的被褥不比家里,你皮肤敏感,到时候过敏就不好了。”

看着顾汪洋为娄牧之忙碌的背影,易知秋竟有点羡慕,他忽然想,易宴就从来没为他操心过这些事。

箱子不算大,装满以后看起来很沉重。

“给我就行。”

娄牧之要去接顾汪洋手里的箱子,被顾汪洋错开了。

“重着呢,你提不动。”

箱子从车尾推出来,顾汪洋打算送他过去,娄牧之更快一步,抢过箱子,说什么都不要他送。

拗不过,顾汪洋替娄牧之整理衣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亲密,话语里带着笑:“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娄牧之被他揉得眨眼,偏开头说好。

顾汪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直到两人坐上大巴,他才启动车子返程。

娄牧之每次选座位都是最后一排,靠窗位置,车里大部分学生闷头大睡,娄牧之也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有时会轻轻颤动。

易知秋好想他,视线从他额前的碎发开始,往下擦去,每一个眼神温柔地掠过他额头,眉毛,下颚。

“小木头。”

易知秋喊他,声音特别轻,娄牧之最听不了他这样说话,就像有人拿着一根细软的羽毛往心窝里戳,戳一下立马酸软一片。

“小木头。”

第二声了,娄牧之阖着眼皮,鼻腔中逸出一声“嗯。”

“小木头。”

这次,易知秋逮住他的衣角晃了晃,娄牧之睁开眼睛:“叫魂啊。”

“你醒了,”易知秋看着他的黑眼圈,凑过去了一点:“昨晚睡得很晚吗?”

娄牧之往后退,似乎要离他远一些。

“还好,今天起得早。”

“那你肯定没吃早点。”

变魔术似的,易知秋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水晶蒸饺。

“我多买了一份。”他一股脑放去娄牧之怀里:“给你。”

塑料盒上印着“喜泰”两个字,大冷天的,还冒着泊泊热气,这是娄牧之经常去的一家早点铺,他最喜欢的就是蒸饺,店面位于一条偏僻的老旧小巷,连单车都没法通过,只能步行,巷子里全是坑洼和积水,易知秋的那双白球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鞋面沾满黑色污泥。

“吃啊。”易知秋冲他仰下巴。

娄牧之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睛,那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专注,满含珍重与柔情。

那眼神让娄牧之心头一跳,他忽地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

易知秋歪着脑袋去看他:“怎么了?”

娄牧之指了下他的白球鞋:“你鞋脏了。”

易知秋多有爱惜球鞋,娄牧之是知道的,他把脚缩回去:“多大点事,回宿舍洗洗就好了,快吃,不然要冷了。”

见他还没动作,易知秋干脆自己动手,他撕开一次性筷子,把塑料盒拿过来,打开盖子,白色雾气萦绕着,香味瞬间钻进了鼻尖,他夹起一个蒸饺,送到娄牧之嘴边。

娄牧之挡住他的手,接过去:“我自己来。”

瞧着他吃掉一个饺子,易知秋才弯下眼睛,一脸孩子气地笑起来:“好吃不?”

娄牧之慢慢咀嚼,轻声说:“嗯。”过了一小会儿,他问:“你的呢?”

“我早吃过了,来学校的路上吃的,噢,差点忘了,”易知秋打开书包拉链,他翻找片刻,手里多了一杯玉米糊。

“还有这个,”易知秋用手背试了试杯子温度,不算太热,不过也没太凉:“幸好没冷。”

娄牧之托着热乎杯底,在手里转了个方向,杯面反映着清晨的太阳,他阴霾的心情随着光亮一点一点晴朗起来。

“大早上的,不嫌麻烦么?”

“不麻烦,顺路嘛。”易知秋笑容里透着满足。

玉米糊跟蒸饺是不同的早点铺,不仅不顺路,两家店还隔着一条街。

“半分糖,我看着老板放的,应该不会太甜。”易知秋举了下杯底,吸管戳到娄牧之唇瓣:“你尝尝。”

娄牧之低头喝了一口玉米糊,是他喜欢的味道,不稠不稀,不甜也不淡,刚刚好。

“怎么样?”

连易知秋自己也没意识到,他问出这句话时,手指不由得攥紧衣摆,比小学等待老师念成绩时还紧张。

娄牧之又吸了一管,才说:“挺好的。”

听到这句,易知秋紧绷的肩膀才垂下去,放松了身体。

娄牧之左手抬着蒸饺,右手举着一杯玉米糊,两只掌心热烘烘的,温度顺着神经脉络,逐渐暖到了他心坎上。

看着他抿了抿唇线,易知秋知道他心情回暖,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要问,比如,跨年那晚,你到底有没有去天台。比如,梁靖冉告白,但我拒绝了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再比如一个星期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但看着娄牧之安静的侧颜,又觉得追根究底没必要,重要的是,他开心就好了。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盒子里的蒸饺还剩三个,玉米糊只喝了小半杯,娄牧之便拿在手里不动了。

“不吃了?”

易知秋指了指他手里的早点。

娄牧之摇摇头:“饱了。”

顾汪洋前个星期出差去了,林夕瑜每晚十一点才回家,家里只有他和杨嫂两个人,这段时日,他胃口不好,吃饭也不规律,尽管杨嫂专挑他爱吃的食材,变着花样给他做菜,但娄牧之往往尝几口就觉得饱。今早顾汪洋盯着他咽下一碗银丝面,肚子胀得难受,加上强压着自己吃了大半盒蒸饺,现在有点反胃。

“别浪费啊。”

易知秋从他手里拿走塑料盒和玉米糊,娄牧之愣了下,他看着易知秋毫不嫌弃地吃着他吃过的东西,筷子是用过的,吸管他也咬了,还有那蒸饺,也是他吃剩下的,心跳就这么一下一下往上加速。

娄牧之想起,有一次,易知秋非要带他去尝鲜,海鸣路开了一家烧豆腐店,豆腐煎至两面黄,裹上孜然和辣椒面,香味扑鼻,但娄牧之咬了一口边角就说不吃了,因为老板撒了一点点香菜,那次也是,易知秋半点没嫌弃,他不吃的,不喜欢的,最后都会进易知秋的肚子。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有过这么多亲密无间的时光。

晨曦雾霭里,金色骄阳越过地平线,追上车窗,易知秋额前的碎发被金光覆盖,他低头吃着东西,娄牧之觉得心里有点酸涩,又泛起一丝丝甜,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这一刻,他突然好想抱抱易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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