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19)

“谁啊?”李言也听见震动声了。

云词反手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不认识,骚扰信息。”

扣完,他忍了又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个事。”

话到嘴边,云词迟迟说不出口。

“有个人,微信头像跟我很像,名字也取得差不多。”

他很勉强地说下去,最后心一横,点明道,“那个黑色头像的。”

云词这话题展开得太突然,李言和周文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听到“黑色头像”这个关键词,两人脑海里同时闪过某个熟悉的名字,姓虞。

李言:“你说……虞寻?”

云词:“你知道?”

李言以一种“我以为啥事儿呢”的语气:“知道啊,这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吗。不信你问周文宇。”

周文宇点点头:“知道。”

云词:“……”

这个所有人里显然不包括他。

李言:“他这头像都用好几年了,全西高都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想啊,好像从高二就开始用了。”

李言的高中记忆里,他记得虞寻加的班级群、年级群不少,由于人气高,那种杂七杂八的群里总会有人拉他,不过他在那些群里倒是不怎么发言,但那个标志性黑色头像在群友列表里尤其醒目。而且西高有网络表白墙,一群男生女生经常带着微信头像表白,他表舅那一片白和虞寻的一片黑总是轮番上榜。

不过表白墙这种东西,估计他表舅也不怎么看。

周文宇抓住了重点:“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下一秒,他觉得以这两人的关系,没有好像才是正常的。

于是又问:“那这三年都是怎么联系的?就是约架,也需要‘约’吧。”

说到这,李言放下筷子:“好问题。我来给你演示一遍啊,他俩联系起初主要靠我和流子传话。”

他一人分饰两角,先是模仿‘流子’说话:“我们虞哥让我告诉你,今晚放学球场等着。”

然后模仿‘云词’:“你去告诉他,没空。”

还是‘云词’:“去传话,这次篮球赛,趁早投降,他爹放他一马。”

‘流子’:“我们虞哥说了,投降不可能,他等着你向他求饶。”

“……”

李言模仿完,继续吃饭:“他们就这么联系的。不过后来不知道玩的哪一出,虞寻不找流子传话了,开始亲身上阵,没事就来我们班晃悠,还被表舅找老严投诉过好几次。”

李言说着想,这可能就是云词之前说的,换了新打法吧。

别的不说,这个新打法确实歹毒。

“……”

这两人的重点明显歪了。

“就没人觉得,”云词感觉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觉得很奇怪么。”

李言:“?”

周文宇:“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云词:“一个正常人,正常情况下,为什么用一个和别人差不多的头像。”

这种……相似度很高的头像。

他只在别人网恋的时候见人用过。

但“网恋”这个词太暧昧,他说不出口。

李言:“正常啊,一黑一白,代表黑白两道势不两立,总之就是挑衅你,跟你宣战呢。而且那么多年都不换头像,可见其态度之坚定。”

末了,他又总结说,“反正我们全西高的人这几年都是这么理解的。”

李言:“难道你还有其他理解?”

云词:“……”

他没有。

-

太阳依旧晒得很,结训仪式上,校长做最后发言:“咱们本次军训最后一天,各位同学在军训期间表现都不错,尤其是最后的方队展示,我想这也代表着大家进入南大的学习态度。”

“作为校长,我也希望大家能在南大度过一段愉快的学习生涯,离开家以后,南大就是你们的家。”

台下掌声如雷。

云词站在队伍末尾,听了会儿开始走神,衣兜里手机震动声又把他拽了回来。

感受到震动,他心跳几乎漏了半拍。

打开手机后,视线习惯性往下看,不过联系人图标上没有红点。

发消息的人是严跃。

老爸:[未接电话]

老爸:[结训仪式还没结束?结束回电。]

结训仪式结束后,云词回寝室的时候寝室里没人。

罗四方在群里说他们几个去附近一家店买衣服去了,带的衣服不多,不穿军训服一时间还不知道穿什么,晚点回来。

他随手回了句“知道了”,然后给严跃打电话。

这天是周五。

学校早放学,严跃接电话的速度还算快。

前两通都占线,第三通才被接起。

严跃:“刚才有学生家长找,你那边军训结束了?”

云词嗯了一声。

严跃:“你那边违规是怎么回事?”

云词:“……就是字面意思。”

他都能猜到严跃会输出什么咆哮。

说完后,他把手机听筒拿远,等待大概三分钟,再贴回耳边。

严跃的输出已经进入下一阶段:“正式上课前预习功课要做好,既然周末有时间,凡事都要多做准备,逻辑思辨的能力很重要,自己多找找学习方法。”

云词还是嗯。

严跃:“你就这反应?”

云词换了个词:“啊。”

“……”

严跃:“你别嫌我啰嗦,大学四年时间一晃而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另外每周把学习成果写成汇报,交一份给我。”

云词说:“明白。”

严跃职业病很严重,云词时常感觉自己的身份除了儿子以外,更像是他的学生。

严跃又说了一堆学习方法的问题,云词听到一半,原以为没人的寝室突然有了点动静。

是浴室门把转动的声音。

很轻的咔哒声。

然后门开了,有人从浴室里走出来。

虞寻肩上搭了条毛巾,穿着件异常松垮的黑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湿漉漉地,将发色染得更深了。墨一样的黑色。少年下颚削瘦,水珠顺着侧脸落下来,最后隐进衣领里。

紧接着下一刻。

他垂着的眼漫不经心抬起,眼尾微微往上勾似地看向云词。

“……”

云词怔了下。他没想到寝室里居然有人在,更没想到虞寻会在。

他一大早就“逃”出了寝室。

此刻又要面对和这人同寝的事实,还是浑身不适应。

“小词,你在不在听?”电话里,严跃提醒。

云词还没回话,刚从浴室出来的虞寻倒是重重地咳了好几下。

他倚着浴室门框,咳得仿佛昨晚忽然一夜之间得了重病。

然后他在云词压根没开口问的情况下,又自己随口解释:“没什么,我虞寻就是,嗓子有点痒。”

云词:“……?”

自说自话就算了。

特意报名字干什么。

云词:“没人问你。”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隔着电话捕捉到关键词的严跃:“虞寻——?”

…………

操。

严跃:“你让虞寻接电话,我也跟他说两句。正巧昨晚你们高老师还在跟我说有几个同学换寝室的事。”

云词想说“你直接给他打电话不行吗”。

但没说出口。

他不想和严跃吵架,于是不太情愿地给虞寻递手机。

手机只递出去一半。

虞寻没接电话,他走近两步,俯下身就着他的手喊了声:“严老师。”

云词:“……”

严跃:“上次送的那套书收到了吗。”

虞寻:“看完了。军训休息的时候无聊,随手翻了翻。”

严跃:“那等回头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我让小词再从家里多带几本过去。”

虞寻笑着说了句“谢谢严老师”。

虞寻和严跃之间的关系很奇妙,虞寻这个人在西高的时候,属于那种让老师又爱又恨的角色。成绩好,性格也算活跃,在办公室罚站都能和其他科目老师唠一会儿,顺便帮老师批批作业。但闹点事让人操心的次数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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