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空间+番外(70)

作者:夏六愚 阅读记录

沈晚欲站在那棵榕树底下,看着露台上十分登对的华衣男女,看他们说笑,聊天,看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孟亦舟在嘈杂中问沈晚欲:“来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

沈晚欲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孟亦舟去拉沈晚欲的手,沧浪园内音乐震天,宾客谈笑声就在不远处,沈晚欲怕被人撞见,要往后退。孟亦舟却突然把沈晚欲推进浓绿的树丛里,一手掐住他的腰,一手揽住他的背,将他困死在身前。

“为什么不高兴?”孟亦舟盯着沈晚欲,柔声问。

沈晚欲垂首,目光落在孟亦舟的领结上,睫毛不自觉地抖了抖,然后摇头否认道:“我没有。”

“眨眼干什么”,孟亦舟说,“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就眨眼。”

这种事时刻被人拿捏的感觉其实很不好受,就像不着一缕,孟亦舟总是很轻易就看穿他的心。

孟亦舟顺着这位置抬头往上看,视线恰好对上了那个露台。露台周围没有遮挡物,站在这里,能将其上发生的一切尽揽眼底。

“沈晚欲,”孟亦舟叫他,“看着我。”

沈晚欲抬起眸子,心虚地对上孟亦舟视线。一双又大又圆的绿眼睛,眼尾上挑,泛着红,像一只劫后余生的小鹿。

看得人于心不忍。

沈晚欲这样的人,童年时代一穷二白,没享受过丰盛的物质条件,没得到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意,他孤独的学着长大,去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他拼命念书,上名校,拿奖学金,这些加诸在他身上的光环犹如彩色泡泡,一戳就碎。

尤其当那些遮羞布被现实撕裂,他完全暴露在孟亦舟眼前,贫瘠,疾病,无望,他凭什么去相信,孟亦舟会始终如一,爱着这样的一个他。

良久后,孟亦舟轻声叹了口气,自顾自解释道:“江月雯回国了,我今天才知道她们家会来。她想跟我和好,我拒绝了,而且我也向她坦白了自己不是单身,有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一下子钉入沈晚欲的太阳穴,孟亦舟怎么能这么平静,把出柜这件事说得举足若轻,语气普通到像谈论今晚的饭后点心是要抹茶蛋糕还是提拉米苏。

沈晚欲猛地抬起头,一时讶异地说不出话:“你……”

孟亦舟掐高沈晚欲的下巴,照着他的唇,倏忽俯过身去。

园内的歌舞还没停,不远处有人在推杯换盏。

沈晚欲紧张得书都掉了,孟亦舟没停,另一只手掐住沈晚欲腰侧,在那双柔软的唇瓣上驰骋,像小狼逮住心爱的鹿,执拗地,珍惜地尝了个遍。

在爱这条路上,他们都是不成熟的学生,面对烦忧时只能靠痴缠来解。梧桐树晃荡,叶子落了一地,白昼如此喧嚣,又如此安静,情意和唇舌交织在一起,他们尽情投入,拥抱彼此,在极致靠近里驱散那些不安。

“沈晚欲,”孟亦舟喘息着停下来,“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被我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我解释就直接问,就算是我惹你生气了,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生气我会道歉,你不高兴我会哄你,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

沈晚欲眼尾发红,嘴角被吮破,神奇的是,心底那个破烂洞口的狂风却止住了。

孟亦舟俯身,与他鼻尖相抵:“在我面前,你可以有自己的坏毛病,任性,小脾气,不用表现得那么懂事。明白吗?”

孟亦舟这个人明明生来就风光无限,随便一笑,春风也逊色,可此刻他的脸上却满是失落。

沈晚欲看着他,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他主动献吻,为自己心思重重又不够坦率认错。

这件事好像是情人间的补偿,沈晚欲想,他抓不住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吻很简单,至少在这一刻,他抱住的孟亦舟是那么的鲜活。

白墙内声乐齐天,热闹喧哗。白墙外两个少年藏身于浓绿中,掠夺着对方的喘息和心跳,他们是彼此的城墙,也是彼此的堡垒。

墙内墙外,浑然两方世界。

西裤细滑,牛仔裤粗糙,布料勾蹭间,惹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在这危险一隅里,堪比迷魂药。

就在沈晚欲快要遮不住反应时,手机忽然响了。

沈晚欲仰高脖子往后退,含糊不清地说:“你电话……响……”

孟亦舟显然动了情,微微张嘴,咬住他的下唇,争取多几秒温存。他忘不了沈晚欲转过身来的那个眼神,里头装满了小心翼翼和惶恐。他还有很多安慰没做,很多话没说。

可转念一想,人类的语言太匮乏,但凡说得出口的爱意都过于浅薄,不值一提。

于是孟亦舟更用力的搂住沈晚欲的腰,更深地吻他。沈晚欲费力地抽出一只胳膊,从孟亦舟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舟舟,你在哪儿?”

孟浩钦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沈晚欲当即推开孟亦舟,腰被掐得生疼,耳后一片红润。孟亦舟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等了半晌没人回应,孟浩钦又说:“你怎么回事,居然把月雯一个人扔在舞池里?”

孟亦舟咬了咬牙,长长地缓出一口气,才说:“我出来买烟。”

“烟?”孟浩钦的语气明显停顿了一下,“周围哪儿有卖烟的?”

孟亦舟敷衍地十分不用心:“我去隔壁那条街,不说了,很快就回去。”

两人对视,额头相抵,平复着狂乱后遗留的缱绻欲潮。

沈晚欲恢复了呼吸频率, 快要失神的双眸重新聚焦,他开口,说:“我得走了,补课要迟到了。”

“嗯。”孟亦舟平静下来,抬手摸了摸沈晚欲的头发,心里有些难过。

他想带沈晚欲进门,大方地告诉孟浩钦,告诉所有亲朋好友,这是他的爱人。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们不会理解,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和他,甚至会引发一场风暴。

“如果结束得早,我就去你家楼下等你,”孟亦舟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练习册,细心地拍掉灰尘,放在沈晚欲手里。

临走前,沈晚欲替孟亦舟扭了扭弄歪的领结,佯装不在意地问:“你的通知书下来了么?”

今早收到邮政局的电话,通知书已经到了,但孟亦舟下意识的选择撒谎,说:“官网消息最晚七点才会公布,我到时候告诉你。”

接近凌晨,订婚宴才结束。

尽兴的宾客们陆续离场,孟氏一家亲自送江先生江太太出门,江月雯和孟亦舟一路上无话,倒是双方父母,热络得很,长辈们都在感叹儿女分手这件事可惜,不然他们就能做亲家了。

两个小辈怀揣着对方的秘密,跟在大人背后沉默无语,谁都没有打断成年人之间虚伪的周旋。

临别前,江太太拍了拍姚佳的手背,小声叹谓道:“说到底啊,还是我们月雯没福气,做不了你孟家的媳妇。”

“妈,”江月雯听了一晚上车轱辘话,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叫住江太太,阻止了话题往更尴尬的方向发展。

江月雯跟孟家人道了别,率先一步跨上轿车的后座:“我今天很累,想回家休息了。”

江先生看出女儿不高兴,他把江月雯当心尖珍珠似的捧着,不愿意江月雯面对任何尴尬,扯了一把江太太,笑着看向众人,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就送到这吧。浩扬,茜薇,叔叔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有时间来家里坐啊。”

江月雯摇起车窗,窗外是穿着笔挺西装的孟亦舟。

此时此刻,江月雯认清楚了事实,那个让她无比心动的年轻男孩和她走散了,再也回不来。

心里一颤,江月雯不再回头看,拿的起就放得下,他们都值得拥有更好的爱人。

司机踩上油门,后视镜里映出孟亦舟半个侧影,轿车引擎低鸣,扬长而去,镜子只余空荡荡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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