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见你就感觉到了，你的身体怎么差得这么厉害？”沈言上前一步，“去医院检查过吗？”

沈天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一脸逞强：“检查什么，老了，就是不中用。”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得很。”

“这什么歪理？”沈言的语气中带着的恼意，“不舒服了就要去看，有病了就要去治。”

“少咒你老子。”沈天扬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你温梅阿姨每天都给我煮中药，就为了调理我的身体。”

这看着也没什么效果啊……

沈言腹诽着。

沈天扬这时俯下身子，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放到了桌面上。

“这什么？”沈言瞥着这沓文件，并没有动，只是抬眸望向沈天扬。

“股份转让书。”老头子缓缓地说道。

沈言放在兜里的双手微微一颤，双眸闪烁着微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天扬用浑浊的眼睛看向他，语气中不见了强硬，“沈氏的部分股份本来就属于你。”

“其实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只是你之前见到我就呛，在那天之前我压根就没想过你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沈天扬无奈地笑着，流露出来的是沈言从未见过的慈爱，“我已经签好字了，你值得这些。”

“我这些年亏欠你太多了……”

沈言后退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疏离，“你觉得对我的亏欠只用这些就能弥补了吗？”

“你抛弃了我母亲后，她生下了我，我们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在她死之前，我甚至从来都没见过你。”沈言轻笑一声，“后来，你把我接到了这个地方，却从来不管我，任由沈琅清欺负我，把我一个人丢到国外，也从不过问。”

“现在一份轻飘飘的股份转让书就弥补了？”

沈天扬听完沈言的话，双肩因为激动而颤抖了起来，“我当时是工作太忙，而且我因为知道琅清对你做的事情，所以才想到把你送到国外的……”

话还没说完，他又止不住地咳嗽，剧烈的咳嗽让他都喘不上气。

沈言猛地奔上前，伸出手有些不习惯地拍着沈天扬的背部。

“你……慢点说……”沈言开口道。

沈天扬一口气顺过来了一点，立马抓住了儿子的手，“沈言，你想跳舞就跳，你想住在外面就住，你想怨恨我就怨恨，一切都随你。”

“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对你好的机会……”沈天扬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手指上的老茧不停地磨着沈言的手心。

中年时期的沈天扬叱咤商界，在商业场上雷厉风行，他的一切心思都在沈氏集团上，情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是现在，他老了，心里眷念的只剩下了他这辈子亏欠良多的前妻和沈言。

“我不怨恨你。”沈言没有抽出自己的手，眼神落在沈天扬空荡荡的书桌上，上面一张全家福都没有。

“但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完全原谅你。”

第35章

书房内两人聊了多久，沈琅清就在门外站了多久，他用力地握着门把手，脸上一片铁青。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一阵冷风吹来，显得他更加阴鸷。

沈言结束了和沈天扬的对话，一打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他。

"沈琅清？"沈言愣了愣，随即恢复了混不吝的样子，轻笑一声，"怎么，连你父亲的墙角都听”

沈天扬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见沈琅清的一瞬间也皱了下眉，“你怎么在外面？”

被质问的人狠狠咬了咬唇，扯出一丝笑容，“爸，我来喊你们吃饭。”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沈言盯着他看了片刻，“行啊，刚好我饿了。”

说完，就越过沈琅清走向楼梯。

“爸……”见沈天扬也准备离开，沈琅清连忙上前准备扶他，却被后者拒绝了。

“不用扶我，你也快下去吧。”沈天扬拂开了大儿子的手，又注意到了沈言走路的姿势，便缓慢地拄着拐杖走向他，哼了一声，“臭小子，只顾着自己走。”

闻言，沈言停下脚步，扭头挑眉，“行，我扶你。”

“这还差不多。”沈天扬昂了昂头，“对了，你怎么走路比我这个老头还吃力……”

“脚崴了。”沈言满不在乎地说。“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两人一齐下了楼。

沈琅清沉默地跟在父子俩身后，脸色不太好。

他很清楚：他的母亲抢了那个女人的位置，而自己，在沈天扬和沈言的眼里也不过是他母亲上位的工具罢了。

这些年，他在沈氏兢兢业业，他的能力整个集团都有目共睹。

可是沈言一回来，他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沈言他凭什么？

凭什么可以继承沈天扬的股份？

而自己却需要耗费这么多，才能取得沈天扬一点点的信任……

沈琅清用力地攥紧了手心，心里涌起的妒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顿饭，因为沈言的陪伴，沈天扬吃得满足，心情难得很好。

温梅端过来一碗汤，沈天扬瞟了一眼，摆了摆手。

沈言注意到了，问道：“这是什么？”

“我特地熬的中药。”温梅笑了笑，又转过头对坐着的沈天扬说，“怎么又不想喝了？”

“苦。”

一直没说话的沈琅清这时也开口劝道：“父亲，良药苦口。”

“您每天都喝，断了一天可不行。”

沈言看着沈天扬紧皱着的脸，轻轻拿起那碗汤，递到自己鼻子旁闻了闻，“是什么中药？”

温梅用纸巾擦了擦手，回答道：“家乡的土方子罢了。”

“闻着怎么这么奇怪……”沈言喃喃地说。

“你小子，在国外住了那么久，难不成还懂中药啊？”沈天扬嗔怪着向沈言伸出了手。

沈言轻轻一笑，把碗递了过去，“不懂。”

在他的注视下，沈天扬喝掉了一整碗中药。

喝完后，老头子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块儿。

“来喝口甜汤。”“给你吃块糖。”

温梅和沈言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时间，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

沈天扬看着沈言放到自己面前的那颗奶糖，不禁红了眼，“兔崽子，你哄小孩”

你老了不就和小孩一样……

“好吧。”沈言耸了耸肩，佯装要拿回奶糖，“那我收回了……”

沈天扬立马急得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臭小子!”

他拿起了那颗奶糖，撕开包装纸，将糖果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细细咀嚼。

看着他们俩的互动，温梅有些尴尬地放下了勺子，沉默片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随后，她和沈琅清对视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点燃了一支烟。

沈言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他刚把车子停好，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顾晟添的信息。

“睡了吗？”

“没有。”沈言轻轻扯下头发上的皮筋，随意地套在手腕上，“我刚到楼下。”

“你去哪儿了？”

沈言笑笑，惬意地打字，“我家。”

“见了我父亲。”

“外面风很大。”顾晟添又发。

沈言透过车窗，看到路灯下摇晃的树梢，回复道：“嗯，有点冷。”

又等了一会儿，对面却没有再发来消息。

沈言敲方向盘的手指停了停，眼眸微动。

搞什么……

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打开车门。

车窗就在此时被人敲响了。

他放下车窗，就见顾晟添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还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静静地看着他。

“你……”沈言怔愣住了，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不是冷吗？”顾晟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沉沉地落在沈言的身上。

“穿上。”

车子早已熄火，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的路灯是唯一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