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尽春色(103)

作者:地转偏向力 阅读记录

盛昔陶嘴里含着东西说话闷闷的:“你要是怕就离远点。”

陆曜山一听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吗,还会怕这个?”

盛昔陶想起塞满冰箱的各种物业大礼包,再看他半蹲在角落里的背影,心说成年人能干出这种事吗?

吃完了面条,盛昔陶起身去洗碗,陆曜山这时已经从屋子那头起身往门口走了。

盛昔陶下意识兴奋地问:“你要走了?”

哪知后者身形一僵,指了指门边:“我能去个厕所吗?”

盛昔陶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但总归吃人嘴短,他摆摆手。

等陆曜山出来,盛昔陶正背对着他擦灶台,从后面看过去,他真是瘦了很多。

两块肩胛骨高高凸起,棉睡裤下露出一截细细的脚腕,陆曜山想起一个多月前在医院里找到他的样子。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副极度虚弱的模样,可是和他争吵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肯认输,句句字字都往他心上戳。

那时他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心碎和痛苦,他蓦地发现盛昔陶变得很陌生,似乎自己从始至终都没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曜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人,对人对己如出一辙,即便生在陆家这样一片荆棘丛生的地方,他都觉得盛昔陶的内心太冷。

可冥冥之中他又想替他辩解,十年前那个少年能独自一人闯进山林来救他,或许十年后的他也会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

他会有吗?

陆曜山站着原地深深地思考。

盛昔陶这时回过头来,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生硬地问:“你看什么?”

“……我帮你倒垃圾。”

陆曜山上去拎起垃圾袋出门,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借口能继续留着。

盛昔陶见状,并没有“慢走不送”的意思,他换了外套和他一同下楼。

春江小区自从来了新物业,丢垃圾的那片空地也翻修了一遍,现在有专人在那儿做垃圾分类,免去了老人们的麻烦。

丢完垃圾后,两人一起走回了停车场。

上车前,盛昔陶终于开了口,陆曜山的忐忑也来到了最高点。

盛昔陶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早就剪短的头发长了些,耳后的发梢弯过来,顺着脸颊打了个弧形,显得他的下颌更棱角分明。

看了一眼停在边上空无一人的车后,他问:“陆曜山,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个句子里没有宾语,不过很显然,盛昔陶问的是,他今天过来到底什么意思。

像是很难回答,二人之间沉默了半晌,陆曜山才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真的矛盾极了,因为在任何人看来,他们搞成这个地步基本等于老死不相往来。

可从医院离开后的每一天,陆曜山的内心都充满了挣扎。

他失望、愤怒、不解、后悔、痛苦……所有的感情堆积如山,几乎要把内心压垮,他发现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盛昔陶,怀疑从前都是自作多情,可是桩桩件件的故事,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明明那么美好,午夜梦回,他无法分辨这一切是真是假。

他像是一个被挫败感淹没的人。

“我追了你大半年,终于等到了你回心转意,可是我又把你弄伤了……”

陆曜山的语气疲惫不堪,他一字一句地总结着这段时间两人经历的事情,直到最后说不下去。

这些日子,他每每回忆起两人的过往,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漩涡,找不到任何解脱方法。

陆曜山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轻轻叫着眼前人的名字,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昔陶,在你看来,我是不是总是在搞砸一切?”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你说你恨我讨厌我,可即便如此,我也依然离不开你,我甚至无法相信,你说你从来没爱过我。”

姜河告诉过他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独自陷入痛苦,不如再来见一面盛昔陶,或许他就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

可是当下,他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盛昔陶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他的手放在口袋里捏成了拳头,面上却岿然不动,有什么东西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不过在那之前,他听见自己说:

“陆曜山,算了吧。”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真正适合你。”

“等你找到了,就会觉得我也不怎么样……”

听到这里,陆曜山的眼圈终于红了,他注视着盛昔陶。

“那你呢,你有想过真正适合你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盛昔陶说:“我不需要,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他声音轻飘得像要被风吹散,久久地徘徊在陆曜山的耳边。

紧接着,气温又凉了半截,有无数冰冷的东西猝不及防地从天穹中飘落下来。

是雪。

下雪了。

陆曜山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在离开最后,他问盛昔陶“你会后悔吗?”时,盛昔陶站在大雪里,眼眸漆黑地说:“不会。”

第85章 85 神灵

春节来得比预想得快,寺庙门前挂上了一串串的灯笼,南渡村虽然不大,但每年都会举办庙会。

一大早庙里的人就络绎不绝,大部分是村民,还有一部分是市区的游客,自从乐水寺有座金身佛像的消息传出去后,游客量便日益增长,大家拿着香烛果盘,挤在大雄宝殿前,人声纷纷扰扰的,倒也充满了春节的热闹气息。

盛昔陶独自坐在前院的池塘边发呆,池里的水已经冻了一片,只有底下两尾锦鲤懒洋洋地游动着。

今日下了点小雪,午后太阳挂在头顶很快有了暖意。

归海给从心和从意放了寒假,这两天不用上课,两个师弟吃完饭便来大殿帮忙。

过完年,这俩人就一个十六,一个十二了,盛昔陶还记得当初刚到寺里的时候,他们还只有丁点儿大。

尤其是从意,比从心年长,却和他差不多高,只是没想到分化后成了个高阶o。

从心这厢已经走到了跟前,他看着盛昔陶薄薄的大衣问:“大师兄,你冷吗?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盛昔陶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心斟酌了几秒,掏出口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的暖宝宝给你吧。”

从意一听也上来:“我的也给大师兄。”

盛昔陶见状他俩一副古怪的模样,不由问:“你们干嘛,我看起来很怕冷吗?”

“也不是,但你之前不是动了手术吗,我们担心你的身体。”从心说。

盛昔陶手术的事只和老和尚通了气,寺里其余人一概不知,问起来时,老和尚就囫囵吞枣地说归陶师兄因为得了个小毛病疗养去了,所以再次回到寺院里后,师兄师弟们不免处处关照他。

时间一长,盛昔陶就有些受宠若惊,他把暖宝宝塞回两人怀里:“我早好了,不用担心我,你们才是别感冒了,这么大的风也不知道戴个帽子。”

从心和从意听了各自看了眼对方光溜溜的小脑袋,似乎师兄这么一说才感觉到冷,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喷嚏。

盛昔陶笑着起身往里走:“我去给你们拿帽子,你们等会儿。”

寮房现在空无一人,大家伙儿都在前殿招呼,盛昔陶取来帽子,经过菜地的时候看见老和尚屋里的灯亮着。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呢?”

越过半开的窗户,盛昔陶见一个披着大棉袄的光头坐在桌前。

老和尚一听回过头来,只见他面前的桌上堆满了木屑。

“臭小子,不知道小声点吗,吓我一跳。”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盛昔陶说完绕过窗户推门进去,这才看见他桌面上摆着一块雕了大半的木牌。

他站在原地略微有些出神,这木牌一个多月前就在了,是陆曜山留下的。

刚回到寺里那天,他在后殿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一问从心才知道,这两个月陆曜山经常来寺里,而且一待就是大半天,什么也不做,就坐在角落里雕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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