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尽春色(36)

作者:地转偏向力 阅读记录

大概是从盛昔陶那里得知陆曜山对于佛像的出处无能为力时,从意便灰了心,谁知就在当晚,他意外发现了藏在佛像里面的照片。

这似乎冥冥之中令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小和尚喜极而泣,他注视着照片,虽然上头的人物已经面目模糊,但他直觉里深知三个人就是他的家人。

而且照片的到来也代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讯息,那就是他很有可能不是被丢弃的。

任何一个被弃养的孩子,怎么会有家人专门留下自己的信息?

陆曜山坐在床边,与他想到了一处。

可他有些沉默,虽说线索有了,情况似乎并不明朗,且不说这照片太模糊难以分辨,若真是从意父母没有故意丢弃他的想方法,为什么十五年了他们都了无音讯?

如果说父母出了什么事,那年轻的兄长为何也从没出现过?

想到这里,陆曜山的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见从意一脸沉浸在希望之中的模样,他不忍心直接泼凉水,想了想掏出手机对着照片扫描了一下,说道:“我试着帮你找找吧,没准能行。”

“太好了,谢谢你,陆施主!”

从意听了,一下兴奋地要跳起来抱他,然而脚伤立刻叫他“哎呦”一声坐了回去。

“你别乱动。”

陆曜山见状忙制止道,又把饺子递近了,说:“先吃饭吧,饺子都凉了。”

“嗯嗯。”

从意点头如捣蒜,举起筷子就吃,边吃还边傻笑。

陆曜山注视着他,突然有一股十分奇妙的感觉。

他问从意:“你今年是十五岁吗?”

“是啊,怎么了?”

“……我弟弟要是像你一样可爱就好了。”

从意不知道陆曜山有弟弟,意外地问:“你弟弟也十五吗?”

谁知陆曜山竖起两根手指:“二十一了。”

从意听了不解,在他的幼小的心里:“二十多岁应该是成熟的年纪吧?”

陆曜山摇了摇头,道:“比起成熟,他现在顶多算是识相……”

“毕竟他十一岁的时候还想杀了我。”

夹起的饺子猝不及防掉了下去,从意看着陆曜山略有惆怅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否是在开玩笑。

然而不等他问什么,陆曜山的态度又一变。

他重新和颜悦色起来:“谁说二十多不能可爱的,你大师兄二十七了都很可爱。”

斋堂里冒着一股热气,饺子的味道飘满了屋前屋后。

除了韭菜猪肉馅儿的,还有凉拌马兰豆腐干和虾仁野菜,从玉不亏是天生的厨师,配方调制得恰到好处,色香味美。

老和尚坐在边上,脸皮瞧着有些浮肿,见陆曜山终于给从意送饺子回来了,这才打起精神说:“开饭!”

所有人都饥肠辘辘,话音刚落便迅速拿起了筷子。

盛昔陶见陆曜山在他身旁坐下后没动,只瞧着碗中的韭菜饺子若有所思,想了想凑过去说:“我问过师父了,那个墓的主人早就搬到对面公墓去了,里面是荒的。”

陆曜山听罢这才转向他,事实上,他是在想方才从意的话,此刻,他见盛昔陶突然表现出关心自己的模样,复杂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不由顺着他的话问道:“真的?”

“嗯,快吃吧。”

盛昔陶推了推醋碟,余光里瞧见对面的归海看了过来,却下意识别开视线。

刚刚两人去寮房换衣服的时候,出来便在走廊上听见从意房里传来陆曜山的声音。

前半句没怎么听清,只听到后面那半句——你大师兄二十七了都很可爱!

归海十年如一日面瘫的脸上破天荒有了一丝波澜。

而盛昔陶站在原地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地上有个洞好让自己钻进去。

吃过饭,小和尚们照例留下来收拾桌子,陆曜山则趁空回屋洗了个澡。

等他穿好衣服完出来想找盛昔陶聊一下从意的事时,发现隔壁空无一人。

本以为他是在大殿诵经,谁曾想蒲团上只有归海跪在那里。

归海瞅陆曜山在殿前殿后左右转了两圈,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抬头问道:“陆施主,你丢东西了?”

“我找盛昔陶,怎么不见他人?”

归海听罢立刻指了指大门:“大师兄吃完饭就出去了。”

“……”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山间起了雾气,阴云笼罩之下变得神秘而诡谲。

盛昔陶刚从小路拐出来,便瞧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短袖大裤衩的人影正朝这边跑过来。

倒是不用自信辨认,凭借这个一米九多的身高,除了陆曜山还能是谁?

不等盛昔陶朝他打招呼,只听那大个儿一嗓子先声夺人。

“你去哪儿了!”

盛昔陶见他慌慌张张的模样,下意识指了指身后:“……山上。”

果然是上山了,陆曜山听罢脸色难看,归海虽然没有直接告诉他盛昔陶的去向,但提了几个关键词。

说他拿着剩下的韭菜猪肉饺子和一把香烛出了门。

明眼人当下就知道他这是去做什么了,合着饭桌上的话又是哄他的?

外面的天阴森森的,眼看就要下大雨,陆曜山二话没说立刻跑出了寺院。

他心里忐忑极了,对于下雨的山林,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好在不等他上山,半路便瞧见一个细瘦的人影拄着根棍子从小道中拐出来。

陆曜山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冲过去时的语气重了些。

不过在发现盛昔陶的衣服和裤腿上全是泥泞时,又迅速软下语气问:“你摔了?”

盛昔陶一脸庆幸:“差点儿。”

他对陆曜山举起手中那根棍子,遗憾地说:“只是伞折断了。”

原来那歪歪扭扭的拐杖不是树枝,而是一把伞。

眼下这老旧的黑伞已经只剩下了半截残躯,上端的伞面已经不翼而飞,瞧着十分可怜。

陆曜山叹了口气,上前道:“让我看看。”

盛昔陶把伞递过去:“喏。”

陆曜山:“……我是说你……”

听到这话,某人却站在原地收回了伞,盛昔陶没有上前,似乎嘟囔了一句“我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他望了眼飘近的乌云,突然急急地往寺里走:“雨要大了,赶紧回去吧。”

陆曜山见他自顾自地说完又自顾自地跑了起来,矫健得像奥运冠军似的,登时一口气卡在喉咙难以发作。

得亏他担心的要命,这家伙却一点都不领情。

跑回寺里,大雨已经下下来了,两人身上水迹斑斑。

大殿门口的屋檐下挂了两条毛巾,归海师父已经不见了。

盛昔陶顺手拿起毛巾擦了把脸,外面的天色已经黢黑,雨声哗哗的如同湍急的水流,看样子是要进入梅雨时节了。

陆曜山拧着衣服下摆的水,抬头见盛昔陶侧着脸看向外面,他浸满水的领子湿哒哒地塌了下来,露出一片光洁的脖颈。

视线落在后颈处那蔓延出来的一笔红色火莲,陆曜山呼吸一滞。

盛昔陶转过脸来,一个柔软的东西便贴到了脖颈上。

只见陆曜山正拿着毛巾替他擦拭脖子上的雨水。

两人的视线莫名对到一起,盛昔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想躲开,目光却不经意地从陆曜山的眼里,转到他的浓密的睫毛上,再到挺拔标志的鼻梁、饱满的嘴唇和缀着雨水的下巴……

陆耀山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他目光仔细地替眼前的人擦干净脖颈和脸,像是位极其专业而认真的工匠,真挚地擦拭着自己的宝贝。

不知怎的,二人的距离渐渐靠近,或者说,在无人意识到的时候,冷沉晚山茶和清苦白木香不约而同释放出来,交织在了一起。

突然,一道白光过后,天边炸开一声“轰隆”的巨响!

两人顿时清醒过来迅速分开,那两股信息素也被生生扯断,淹没在了潮湿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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