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看到他时眼里闪过错愕，很快移开些视线，眼神微低了瞬，随后又抬眼看向他，面色踌躇着站在原地没动，看样子是来找他的。

裴颂安迈出的步伐一顿，顾及到包间里的朋友，他又往前一步，关上门停在了门口。

江肃站在他正前方不挪步也不说话，只犹豫的看着他。裴颂安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站门口等了好几秒，见江肃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他绕过江肃往前面走去。

“那个，”眼看裴颂安要走，江肃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裴颂安被迫停下脚，回头去看江肃。

江肃说：“你之前送的东西，我整理好明天拿给你。”他其实是想问裴颂安还愿不愿意让他留在身边，但话到了嘴边却迟疑了，只憋出这么一句。

明白江肃的来意是想跟自己划清界限，裴颂安笑的冷淡疏离：“不用了，送你的，留着就行。”

江肃说：“我不能白收你东西的。”裴颂安送他衣服的时候是想让他跟着一起去山里玩儿，他走到半路就离开了，还让裴颂安发了火，这些东西确实不该收：“我明天送到你家里吧。”

裴颂安轻笑了声，颇有几分无奈道：“江肃，你这人真是，什么话都要听个明白。”

裴颂安挣开被江肃握着的手腕，在江肃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开口：“你穿过的衣服拿给我能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会要别人穿过的旧衣服？不说合不合身，单就二手的东西我都嫌脏，你要实在不行，把那些东西收拾收拾扔了，不用拿给我。”

江肃定在原地，表情难堪。

裴颂安没再理会江肃，转身去了电梯口，按了电梯，打算去顶层换件凉快点儿的衣服。

电梯门打开，裴颂安进了内里按下关门键。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刻，江肃挤了进来。

裴颂安不觉意外，没什么表情的看他。

江肃一时语塞，也回看着裴颂安。他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裴颂安开口，跟进来只是不想看裴颂安丢下他离开。刚才裴颂安说的话不太好听，但类似的话他在裴颂安嘴里听过好几次，算是有了免疫，能忍的下去，并不会特别介意。

两个人都没开口，电梯里的气氛安静、无言、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奇怪。

沉默良久后，裴颂安冷淡的声音响起：“按顶层。”

江肃才发觉电梯一直是静止状态，他后背正严丝合缝的靠在楼层按键上，边角都没露出来。

“哦。”江肃挪开一点，按了顶层。

电梯上行，江肃直直盯着裴颂安，看他不带表情的脸。

裴颂安心情好的时候大多嘴角挂笑，表情轻漫却总是好看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会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是冷淡的。

江肃暗自猜测他在为什么事不高兴。

很快，电梯到了。

裴颂安走出电梯，进了休息间，他没关房门，默认江肃跟在身后也进了房间。

裴颂安走到窗边放置的躺椅旁，坐上去半躺着摆出舒服的姿势，抬起眼对江肃开口：“说吧，跟进来什么事？”

江肃犹犹豫豫，终于鼓足勇气要说：“那天的事，我……”

裴颂安只听了个话头，就摆手打断了江肃的话：“过去的事不用再提，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还有别的事吗？”

江肃没太明白裴颂安话里的意思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他试探着问：“那你，还在生我气吗？”

“生气？”裴颂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似在品味，他好笑的问：“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裴颂安说的轻快，江肃以为他真的不在意了，面上刚有喜色，就听裴颂安又说：“你只是不够乖而已，我不要了，所以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江肃蓦地紧攥手心捏着衣摆，问道：“不要什么？”

“当然是你了，不然还是什么。”裴颂安满不在乎的说：“要是没别的事就出去吧。”

江肃下意识想为那天的事道歉，但认错的话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裴颂安有一句说的很对，“你又没做错什么”。

确实，他有什么错，被当众羞辱的人分明是他，如果道歉的人也是他，那岂不是相当于他变相承认了那些话是对的，他以后在裴颂安面前有什么尊严可言。

强烈的自尊心驱使江肃收回到了嘴边的话，同时也让他醒悟过来，裴颂安要是真对他有好感，就不可能会任由别人说那样的话侮辱他。

江肃推翻之前心里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他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裴颂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人走出了房间。江肃刚才的话有几分像是要道歉的意思，他还在等着江肃低头承认错误，结果人一句话没说走了。

江肃转变迅速的态度让裴颂安有点儿郁闷，这种情绪挺麻烦。

裴颂安换好衣服，刚要出门就有电话过来，是会所前台的号。他的手机号只留在了前台，有人要联系只能通过前台电话转接。

裴颂安接通电话，对面的人说：“裴总，我是二层的领班黄林，您之前提过要留下的员工说要辞职，您看我这边要不要批。”

裴颂安一时没想起来有这回事，问了句：“我说要留谁？”

“叫江肃，高高瘦瘦的，一个挺好看的男生，您还有印象吗？”

“他要辞职？什么时候的事。”裴颂安问。

黄林说：“就刚才，人现在在大厅等答复呢，裴总，需要批吗？”

裴颂安烦躁的情绪加了一层火，他沉着声说：“批吧。”江肃刚才还装模作样的表现出想道歉的样子，从他这儿走出去没几分钟就提了辞职，这不是在纯耍着他玩儿吗。

既然江肃要走，那他也只能成全。临了，裴颂安在电话里又补充了句：“多给他结两个月工资，告诉他这段时间在外面伺候的不错，这钱是赏他的。”

“啊？”黄林疑问了声，反应过来裴颂安是不想江肃面上好过，又很快说：“好的，我会准确传达您的意思。”

这么吩咐完，裴颂安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下楼跟朋友继续吃饭聊天。

第28章 诚意

黄林将裴颂安说的话原原本本传到了江肃耳朵里，他说话的声音没有放低，正值下班换岗时间，大厅里聚了不少员工，有听到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江肃。

江肃时常请假，上班的时间少之又少，还不被扣工资，这种特殊的待遇让他一直都是员工私底下议论的重点对象。

现在他要辞职，员工们又听到这样含有暗示意味的话，立刻就揣测起来。

单就“伺候”这两个字都足以让众人浮想联翩。江肃长得好看，不免会有人觉得他靠脸在外面做讨好人的事，有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小声跟旁边的人说起了自己的猜想。

江肃听着从这些平日里相处和谐的人口中蹦出的难听字眼，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在众人轻蔑或鄙视的眼神中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他知道裴颂安是存心要他难堪，但没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能忍。而且裴颂安多给了他两个月的工资，他甚至是该感谢的。

江肃回了家，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王霞。王霞晕倒了，头磕到旁边的木头椅子上，血流了一脸，都干了。

江肃着急着赶忙扶起王霞去了医院。

医生说王霞额头上的伤不严重，上了药包扎好，按时来换两次药就没事了，但脑子里的东西恶化的严重，要尽快手术，再晚了扩散，怕手术也没用了。

江肃说知道了，扶着王霞回了家。

医生的话是单独跟他说的，王霞没听到，回到家说要吃饭，江肃去做了简单的饭菜端上了桌。

王霞吃的津津有味，面上也看不出病容，江肃却知道她最近晕倒的次数比之前要多许多。这么时不时晕倒是有危险的，江肃已经不放心让王霞以这种状态一个人待在家里了，她需要尽快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