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名单信息会有拦截提示，裴颂安这几天总能看到手机顶上有这个标识，他一般不会看，今天心情好，就点进来看看江肃都跟他说了什么。

本以为会看到或求和、或咒骂、或威胁的信息，没想到拦截的短信里全是些琐碎的东西，有说一日三餐吃了什么的，有说发生了什么幸运好事的，有说天冷了让他多穿衣服的，还有十几个早安和晚安。

这些琐碎的东西把裴颂安看疑惑了，他不太理解江肃给他发这些破烂事做什么，只觉得这人无聊的可以。

裴颂安退出拦截信息，又玩儿了会手机，上楼睡觉了。

江肃觉得周围的人不太对劲儿。

他比大多数人年纪小，平时大家都对他照顾一些，但最近明显不太一样了，那些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全都变了样。

他干活时工友会故意拖时间不跟他配合，他的工资是按每天搬的砖块数量算的，时间被拖延了工资也会少。他为这件闹过两次，但都无济于事，管秩序的人只和稀泥，不帮他解决。江肃没办法，只能自己放砖自己搬，这样更累，一天下来他手都抬不起来。

除此之外，他吃饭时有人插队，休息时会有人额外安排他干活，就连走路都有人伸脚绊他。

这样过了几天，江肃干不下去了。

他找工头要结工资，工头却说完工之前半路走的算逃工，都不结工资。

江肃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这个工程的期限暂定是三个月，他现在只干了二十多天，想拿到工资至少还要在这里待两个多月。

这种工地上的工资就算打官司去告，对方成心拖着，他想拿到手也得等到猴年马月，他耗不起。但要是继续回去干活，他做不了几天身体就该垮了。

江肃没回去干活，他跟在工头身边求通融。

工头被扰的烦了，怒瞪着江肃想骂人，但看到江肃脸上求助的表情，他又止住了嘴里的脏话。

江肃是他带进来的，人实诚，又勤快肯干，是个踏实孩子。看着这孩子被欺负他也觉得可怜，挺于心不忍的。

工头叹了口气提醒道：“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能缓和就去道个歉，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左右求我没用，我也是给人打工的，帮不了你。”

江肃又回去干活了。

他不傻，知道工头话里的意思。有人出面不让他好过，周围人突然转变态度针对他就是那人授意的。

这个人是谁其实很好猜。

他得罪过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跟他做交易没成的人，他已经瞒着王霞把五万定金退回去了，那人在电话里骂了他好一会才作罢，言辞间没有想报复的意思。另一个……

算了。

江肃放下手里的砖块，又去找了工头，他跟工头说了要走，得到同意之后离开了这里。

有人跟他过不去，他就算坚持在这儿干下去，也会被无数次找茬，工资大概率还是会拿不到。

想通这层，江肃决定不再留下做无用功，他得找其他工作。

江肃回了家，王霞问他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江肃没敢说实话，告诉她今天放半天假，把事情含糊过去了。

王霞的情况不太好，这段时间又晕倒过几次，手术迫在眉睫，可手术费遥遥无期。

江肃躲在自己房间里看网上的兼职信息。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把手机里能推荐工作的人都问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最近没有合适的长期工作。

马上到月底了，他拿不到这个月赚的工资，要是也找不到兼职，恐怕连吃饭都要成问题。

王霞不能受刺激，要是过几天他没有打钱到卡里，或者王霞查了余额，看到里面少了五万，一定会情绪激动。这么大一笔钱他短时间内根本赚不到，迟早要露馅的。

想到那时候可能会出现的场面，江肃长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却犹如实质的东西束着压着，难以喘息。

第32章 好巧啊

裴颂安吃过午饭，在客厅沙发上晒着太阳舒展身体，这几天尽吃吃喝喝，他都长胖了几斤，该锻炼锻炼身体了。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周朝阳打来的电话。

裴颂安接通，周朝阳在电话那头说：“颂安，你醒了吗，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打扰，我没午睡的习惯。你这个点儿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朝阳语气认真：“是有件事。颂安，我得跟你说声抱歉。”

“哎哎哎，别整这么严肃，有事就说，你弄这么严肃我害怕。”裴颂安听不得他这么正经说话，弄的像是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一样，出声阻止道。

“没开玩笑，我真得跟你说声抱歉。上次工厂你提到的那个人，我当时不是说帮你给他点教训吗，那事我没办成。”周朝阳说：“那人不是爱钱吗，我让人拿工资压他，没想到他宁肯不要工资也要走，我那儿没留住人。”

“我还说什么事呢，把我吓够呛。”裴颂安笑着说：“没事，我也就刚巧遇到他，没真想怎么着。给点儿教训就算了，人你都帮我教训过了，这事儿我还没感谢你呢，你给我道歉做什么。今天晚上我定位置，请你吃饭。”

“提谢多见外，再说这事我也没办成，还是我请吧，地方你定。”

裴颂安推脱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由周朝阳请客。

挂掉电话，裴颂安又点开了拦截短信。里面有十几条江肃发来的未读信息，内容和之前的差不多，都是些琐碎的闲事，只有最下面一条不同，江肃发了句对不起。

这条短信发来的时间很凑巧，江肃明显是知道被他整了，所以发了这个。裴颂安看的直想冷笑，江肃以为说一句对不起就能让他心软，真是可笑。

裴颂安想知道江肃的消息很简单，他出点儿钱，就有大把的人能把江肃的最新消息递到眼前。

晚上，跟周朝阳吃过饭后，裴颂安去了一个路段繁华的商场门口，他在那儿找到一个穿着棉制厚壳人偶服缓慢走动的人。

裴颂安唇角轻勾，脸上带笑，径直向着人偶走去。

人偶迈着粗短笨重的腿小步走动，周围有小孩要挨着他拍照，他就停下来弯腰面向镜头，配合小孩摆出可爱的姿势。

小孩拍完照片甜甜的冲他笑，说谢谢哥哥。

人偶也很温和的说不客气。他把因弯腰前倾的脑袋扶好，刚要往前，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这人像是牟足了劲儿撞过来的，把他肩膀撞的生疼，冲击力让他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他穿的人偶服很重，腿迈不开，狼狈的仰面摔倒在地上，人偶头都掉下来，滚到了一边。

视线没了阻碍，江肃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裴颂安笑的灿烂，居高临下的看他：“好巧啊，在这儿都能遇到你，需要帮忙吗？”

裴颂安站在旁边，只看着江肃，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江肃盯着裴颂安愣神了几秒才说：“不用。”他在工地搬砖的时候拉伤了肌肉，胳膊一直都疼，刚才被撞了一下更疼了，使不上多大力，穿的玩偶服又厚又沉，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站起来。

裴颂安好整以暇的看着江肃艰难的从地上起身，捡起掉在旁边的布偶头套安回头上，把自己拼凑完整，才对他说：“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裴颂安对着棕色人偶头笑：“你觉得呢？”

江肃从他的笑容里得到了答案，商量道：“你能等我一会儿吗，上班时间不能聊天，我还有十分钟下班。”

“可以。”裴颂安罕有好脾气的说：“我车在路边，你认识的，结束后来见我。”

江肃说：“好。”商场窗口的老板在看他，他开始在原地踱步动起来。

裴颂安转身去了车上，在车里等了十多分钟，江肃小跑着过来了。

人偶服被换下，裴颂安注意到江肃身上穿着的是他上次买来送的外套。江肃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低着头，表情不自然的站在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