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21)

作者:达尔彭 阅读记录

但住院期间,羊咲的父母像人间蒸发一样。政宗实承认自己多多少少会怜惜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

“不是说不让你们闹,该打的该骂的都无所谓,只是呢,你们这样打打闹闹也解决不了问题。”政宗实总算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他还惦念着如何帮他儿子问出事情的原委,又不想太责怪他,“如果还在生气不想直接和小语沟通,可以先告诉叔叔。”

政宗实的车已经驶入医院的地下车库,环境瞬间变暗,政宗实说完之后,也没有再催促羊咲给回应,而是把车停稳后,耐心等待几分钟,羊咲想着自己大概率会不乐意和政语讲话,只好一五一十告诉政宗实:“政语……也许是误会了我和他的关系,也让其他队友误会了,会让我很困扰,我觉得他……不太尊重我。”

羊咲说得委婉,政宗实刚想问清楚所谓的“误会”和“关系”指的是什么,但下一秒他便恍然大悟。

良久,政宗实保持着沉默,羊咲也不敢说话,毕竟地下车库黑灯瞎火的,轿车也没开前置灯,黑黢黢一片,羊咲有点儿紧张,不知道政宗实为什么不说话。

其实政宗实自己也误会了,并且心安理得地把羊咲当作儿子的小男友在对待。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羊咲来说,的确是一种冒犯。

“叔叔知道了。”政宗实开口道,车门锁咔哒一声,“先下车吧,这件事叔叔会解决的。”

羊咲懵懵懂懂地道谢,麻溜下了车,走到政宗实旁边时,愈发感觉到他给人的压迫感,只不过这种压迫感在一次次的相处中变质成了莫名的安全感,他没有说清道明内心对政语的不满,可政宗实还是理解到了。该说他知子莫若父呢?还是体察人事?羊咲不知道,羊咲只知道,政宗实答应他会解决这件事,话语格外稳重。

羊咲蓦然想到上一次坐政宗实的车,坐在后座,那天下了雨,可他心情尤为愉悦,雨丝吹打在他脸上凉飕飕的,很舒服,但政宗实关上了他的窗,告诉他这样吹冷风会感冒。

两个人并肩走着,政宗实和他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察觉到羊咲魂飞天外,便叫了他名字,羊咲回过神看着他,政宗实说:“叔叔刚刚想了一下,我得确认一件事,你是的确不喜欢政语,甚至是讨厌他,是吗?”

羊咲云里雾里,政宗实便说:“如果是没有发展的可能性,事情会好办很多,我会让他不要再和你有私下的来往。”

政宗实说完,观察了羊咲脸上的神态,羊咲微微皱着眉,眼睑低垂,睫毛倒是如黑鸦羽般漂亮,只不过也是焉焉的,无精打采。

政宗实略感意外,他以为羊咲会斩钉截铁地说“是”,没想到还犹豫起来了,他便换了个说法,告诉羊咲:“如果……你对政语没那般讨厌,至少能做朋友,叔叔就不会把话说太重,自然也不会干涉他对你做的事。”

政宗实又等待了片刻,儿子的住院房间近在眼前,“我们快到了。”

“叔叔。”羊咲赶忙刹住脚步,手伸出去险些要拉到政宗实的衣摆,刹那间又缩了回来,“话不用说很重的。”

第24章

话不用说很重。

这个回答是在政宗实意料之外的,毕竟,羊咲对儿子的不喜已经明显到写在每一个表情上了,他这么建议不过是替政语试探一下羊咲的心意,本意是好让政语死心,他没想到羊咲选了后者。

他是该替政语高兴呢,还是替羊咲无奈呢——政语对羊咲的热情,以政宗实来看,估摸着也就几个月。

到时候,政宗实要怎么做羊咲的思想工作?光想想就头疼,比处理股票基金还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小朋友的心思。

政宗实若有所思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便没再追问下去,两个人就这么走到了政语的病房外。

病房安静得出奇,政宗实还纳闷这小子居然没打游戏打得震天响,毕竟在家的时候,他时常在二楼都能听见一楼政语房内玩电脑游戏发出的爆鸣声——当然指的是电脑爆鸣,政语打游戏倒是很安静,不怎么说话。

政宗实握了握门柄,几秒后松开了,门并没有被关上,靠近了才能从门的缝隙中看见,屋内除了政语,施羽京已经来了。

难怪政语这般安静,和被阉了的鸡一样。

政宗实想到政语对施羽京的态度,心中不悦,却无从发作。

这么多年,政语还总跟当年的小屁孩一样没大没小,其实他心知肚明政语为什么厌恶施羽京,无非是和他这个老子作对,又不能对老子发火,只能把怨气撒外人身上。也因为政语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施羽京,政宗实总对施羽京有愧,明明是很寻常的关系,愣是被一个小孩搞得不尴不尬。

政宗实又不是三天两头地换伴侣,施羽京这么些年对他也足够友好,政语就偏偏顽劣得像那被压了五百年还不肯认错的猴,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教育出了错,当家长的偶尔真会为此等事情烦得摸不着南北,却无从发作,强迫他接受施羽京既没必要也不合理,他和施羽京说到底也就是个床伴。

政宗实深吸一口气,按压下不满的情绪,羊咲在一旁把政宗实整理表情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政宗实看了看那门把手,突然羊咲的手伸了上去,羊咲朝他笑了一下,笑得很浅,但奈何羊咲有一副好皮囊,微微笑的时候让人看着便心生愉悦,像一片小羽毛挠了挠掌心,羊咲推门进去了。

“爸。”政语如见救星,独自面对施羽京,哪怕只有五分钟他都想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阵。

“伤哪儿了?”政宗实走上前,端量着政语的脸,右脸贴了纱布,嘴角有些破损。

羊咲站在政宗实身后,有意无意躲着政语的目光,政语也就伤了个脸,身上并无大碍,但他玩心大发,捂着头佯装疼的不行的样子随口扯谎:“医生说脑震荡。”

他说完,站在一旁的施羽京不露声色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明明刚才还生龙活虎给他翻了好几个白眼,现在突然喊痛,只不过施羽京不揭穿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政宗实和他对视一道求证,施羽京便淡淡说:“是轻微的脑震荡。”

政语捂着头愣了片刻,他以为施羽京会揭穿他。

羊咲也感到诧异,没想到自己一拳把人揍脑震荡了。他还没下狠手呢。

政宗实“哦”了一声,找两把椅子,给了一把羊咲,让他靠着政语坐下。

“咩咩。”政语声音虚弱,装的有模有样,亲爹是骗不过,但羊咲还是有点儿犯怵,他在球场受伤多,知道脑震荡即便是轻微的也会恶心想吐,并不好受。

这会儿政语示弱,羊咲都不好主动找政语要说法,只能钉在椅子上,政语说什么,他就应一下。政语全然不提羊咲揍他这件事,看起来毫无芥蒂,这让羊咲突然就愧疚了起来,乖乖坐在一旁,听政语讲话。

政宗实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等政语聊够了,转而看起手机时,政宗实开口对政语道:“回家还是留在医院?”

“回家。”政语收好手机,正准备一骨碌爬起来,想起自己正装着病,只好用手肘抵着床,另一侧,施羽京适时伸手扶了他一把,政语身体顿了一秒,忍下心里的别扭,让施羽京把他拉起来了。

施羽京把他拉起来后说:“我送小语。”

政语回过头看向政宗实,政宗实脸黑着,政语张了张嘴,长长叹口气,视线转到羊咲脸上,“咩咩,要不要跟我去看电影?”

“我——”

“脑震荡就好好在床上养着。”说罢,政宗实给了施羽京一个眼色,“晚上羽京叔叔会做饭,别乱跑。”

政语闷着一口气跟施羽京走了,政宗实送羊咲去俱乐部。

以往几次接触,政宗实不主动和羊咲搭话,羊咲便会一直沉默,可羊咲这回上车突然主动开口了,他说:“叔叔,我觉得要不还是等政语好全了再讲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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