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45)

作者:达尔彭 阅读记录

政宗实不露声色地勾了勾唇,没力气出声说话,静静听着羊咲给私人医院去电。

几分钟后,通话结束,屋内静悄悄的,唯有政宗实的呼吸声较重,每每吐出来的都是热气,他皱着眉,痛苦地等待医生带吊水来上门看诊。

忽然政宗实感受到额头一凉,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范围内,只有模糊的面孔,一时无法聚焦。

沙发没有床那么宽,他个子高大,像一只巨兽横踞在软皮沙发里。

羊咲就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一块狭小空地的小板凳上,政宗实和羊咲的距离很近,几乎稍稍动一下,二人的鼻尖便会碰触到。

额头上是羊咲给他贴的退热贴,小朋友用的东西,小小一片,并不能覆盖全额。

不过,凉丝丝的,贴上后,久旱逢甘霖般舒爽。

“从我家里带来的,”羊咲用气声解释,声音如羽毛般轻盈,“从小到大我发烧都会用,止头疼很管用的。”

政宗实点点头,继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羊咲静静望着,政宗实的眉骨很立体,眉心皱起两道痕,他从没同政宗实这般亲近,尽管只是物理距离上的亲近,近得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看得见他的下睫毛、唇纹、甚至是一点点及其不明显的胡青渣子。

不是那么完美的男人。

羊咲很留恋。

羊咲二十多年的生活向来很平静,一颗心脏从没有为什么人悸动过,男男女女都是没有的,父母为他打造了一个没有爱欲的象牙塔。

他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对妈妈是爱,对足球是喜欢,除此之外,再无喜、爱的经验。

但是喜欢这种情绪,和种子一样,某天打个照面就如苍耳挂衣,播在了心底,一来二往的相处,如水如肥,灌溉着这颗毫不起眼的种子。

种子先是汲取养分生出根来,往内心深处钻去,等到开花结果时,已经来不及抽离了。

羊咲意识到对政宗实的情感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恋慕时,他是有一点点绝望的……政宗实遥不可及。

大约等了几分钟,羊咲猜着政宗实可能又睡了过去,他轻轻地贴着被褥,脑袋靠在上面,呼吸之间是被褥散发出的香气,薰衣草的味道。

生着病不舒服,政宗实没有睡沉过去,而他不必睁眼都能想象得出来,羊咲就是一只蹑手蹑脚的小猫,枕在他怀里。

羊咲的动作很轻。

政宗实久违地感到迷茫,再一次不清楚,羊咲和他的相处,是否逾矩了。

他只知道,他想抬手去揉揉小猫的脑袋,却并非出于对晚辈的关爱。

第45章

二十分钟后,私人医院派出的急诊医疗队在政宗实家中出现。

医生给政宗实再次测温,测温后,直接喊护士吊瓶挂在可移动的点滴架上,挪到了沙发旁。

羊咲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根针扎进政宗实手背的皮肤里,政宗实的手,血管纹路很清楚,护士扎得毫不费力。

吊瓶给打上了,羊咲送医疗队离开,医生让羊咲仔细注意输液瓶里的药剂,快用完了就再给他通个电话,他们会在楼下的医疗车里等着。

“还要小心患者手上的针,别挪了位置……哦,多让患者喝水,刚刚瞧着嘴唇都很干了,多喝水,多上厕所,药效发挥得更快些。”叮嘱了一些列的注意事项。

听了医生的话,羊咲进了厨房,并不清楚政宗实的杯子是哪一个,只好用透明的客用玻璃杯。开水和冷水是在饮水器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的,他各接了一点,调好了水温,端给政宗实喝。

政宗实躺着不方便起身,他又拿了两只枕头,垫得高高的,让政宗实靠得很舒适,捧着水杯给人喂水。

像照顾残障人员,政宗实心里想着,却没有阻止羊咲的行动,他瞥见羊咲脸上的表情,似乎很享受。

就这么半躺半坐着打点滴,羊咲来来回回给他弄了好几杯水,他煞有介事地说“要遵医嘱多喝水”,眼瞧着政宗实的嘴唇湿润起来,羊咲问他:“叔叔饿吗?粥还没喝,我给你温一下。”

政宗实点了点头。

羊咲动作极快,把塑料盒子装的粥全然倒进陶瓷碗里,微波炉加热一分钟,做事一点不马虎,粥的温度也刚刚好,馒头放入蒸锅里加水微微加热,冻硬的馒头很快也变得香软可口。

“我自己来吧。”政宗实没让羊咲一勺一勺地喂他,羊咲帮他扶好碗,看着政宗实吃,政宗实的面色也好很多了,羊咲舒心地笑了一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

“嗯……就是觉得,叔叔也会生病,挺神奇的。”

政宗实被他逗乐,露出今晚难得一见的笑容:“我又不是机器人。”

“不是这个意思啦……”羊咲撑着头,心道,就是觉得叔叔的更亲切了一点。

他坐在小板凳上,倚靠沙发,等到碗里的南瓜粥见了底,他拿去厨房简单清洗。

洗完了碗,他发现叔叔又睡着了,只不过眉头没有再紧紧蹙起,神态安然。

羊咲在一旁守着,他并不困,相反,大半夜的格外清醒,仰着头,一动不动注视高高的吊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政宗实醒了过来,缓缓坐直了身子,朝羊咲招招手,叹了一声,“扶我去上卫生间。”

政宗实单手掀开了被褥,没有打点滴的左手推着点滴架,另一边羊咲扶着,走到浴室门口,羊咲止了脚步,“叔叔……一个人可以吗?”

政宗实想说可以,奈何真实情况是,他身上还裹着极厚的长羽绒,打针的手是右手,左手丝毫不灵活,整个人就像一只笨重的大棕熊。

政宗实向羊咲投去求助的目光,羊咲轻轻地吸一口气,跟着进了卫生间,靠近了政宗实,声音小了一个度,“要怎么帮?”

政宗实倒是面不改色,敞开手,“把羽绒的拉链拉开吧。”

羽绒服很长,一直到膝盖,不拉开外套,裤头就没法儿解开。

政宗实单手拉不开链子,总卡在一半,羊咲手指碰到了衣服拉链,冰凉的金属质感,他顺着轨道往下揭开,羊咲也挺高的,他得稍稍弯下腰,才能在拉链的末端将音银色拉环卡出。

内里是很简单的蓝色宽毛衣,裤子是黑色的珊瑚绒,羊咲的目光在政宗实的裤腰上停留了两秒,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却被另一只更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了。

政宗实制止了他。

“不用帮到这个份上,小羊。”政宗实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笑。

在他眼里,羊咲此刻透露着一种年轻人独有的憨态,像有时候亲自给刚入职的下属交代工作,下属会表现出一股不畏困难、勇往直前的劲头,纷纷往前撞。

羊咲的耳朵和脖子,红了一片,肉眼可见。

政宗实说:“叔叔还没有要你帮我上厕所的地步。”

羊咲抽回了手,“哦哦”地点头,仓促退了出去,把卫生间的门关上。

听见了冲水的声音,等政宗实出了来,羊咲这才扶着他回到沙发。

药效一起作用,政宗实身上出了很多汗,奈何手上打了针,羽绒服脱不掉,政宗实躺下后,把棉被捞开,没几秒,羊咲帮他盖上,他只好又把被子往下推了推,听见羊咲在一旁抱怨:“叔叔你别乱动了,待会儿要跑针了。”

政宗实只好不动了,额头冒了许多汗,他揭开退热贴,递给羊咲,说:“再帮叔叔测一下。”

“哪里会这么快好。”羊咲还是拿着温度枪对着政宗实脑门“滴”了一下,温度显示三十五度,明显是退热贴太凉了导致的,羊咲的手背贴上政宗实的额头,没有注意到政宗实脸上微妙的表情,他捂了一会儿,又测了一次温。

“三十七度四。”羊咲把屏幕亮给政宗实看,“喏,低烧,我拿条毛巾给叔叔擦一下身体吧,不然汗打湿了衣服,容易复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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