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83)

作者:达尔彭 阅读记录

最令警方无可奈何的是,羊从容没多少文化,说话也很怯,沟通起来万般困难,对网站最初创始人秦岩军完全不知情。

却也不像有假,各类测谎仪过了一次,只在问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撒过谎,羊从容说自己没有不舒服。

警方不是吃素的,审讯经验丰富,对羊从容这种人盘尽了也没多少线索,唯一有用的线索,羊从容原本在线上学考会计证,后来转到线下上课。

他在线下会计课和秦岩军的前妻结识,培训课水是水了点,但正规合法,要刷身份证才能报名。

羊从容说,这个女人叫许芳心,和他都是单亲带娃,芳心前夫对他不好,离了,聊起来也是泪眼婆娑,二人对于前段感情和孩子都有苦衷,共同话题不少。

而且芳心很热情,经常教他不会的题目,一来二往就熟悉了。

熟悉之后见他没工作,问他要不要一起干活,不难,守着技术工让他们别偷懒就行了,只是时间会比较久。

芳心偶尔会去和他一起监工,偶尔不会,被抓那天,芳心就没有来,他一个人去的。

羊从容被刑事拘留,期间只有何凯可以以辩护律师的身份去同他会面。

因此两位警察带走羊咲时还算客气,亮出证件,告知需要他作为家属协助调查,希望羊咲能够认真配合。

何凯点了一支烟衔在嘴里。

他又捏了一支递给政宗实,政宗实低眼瞧了瞧,接过烟,夹在手指间,放下驾驶位的窗户,手臂伸出去半截,手腕松松地垂着。

“政总不抽啊。”何凯说。

政宗实没说话,直直的香烟在他手中一摇一晃,他盯着那支烟,喉咙发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寒气钻入车内,政宗实收回手,把烟放在了置物舱内,舱内有一瓶薄荷糖,他倒出三粒含在嘴里,一股清凉感像烟花蹿上头颅,倏地炸开了,喉咙也凉嗖嗖。

止瘾最有效的两东西,薄荷糖和运动。

“别担心。”何凯慢慢地说,“羊咲肯定没事,羊从容的话,得看了。”

何凯抖抖灰,继续道:“秦岩军在海外抓不到,他前妻总能抓到,抓到他前妻对证就好办了……好笑的是,他前妻的名字是假的,羊从容这个蠢货和人搞对象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自己女人的真名。”

他嗤笑一声,这种级别的案件何凯一般懒得接,吃力不讨好,人赃并获板上钉钉的事,还是赃款额度这么大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律师也无力回天。

如果不是政宗实胁迫他,李薇成天危言耸听搞得他真担心政宗实哪天大手一挥把他拍在沙滩上,他根本不稀得接。

本来接就接吧,政宗实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一分多余的钱没给他,按照事务所最低的基本工资两百五十块一天保底让他打白工。

偏偏何凯在这行这么多年,评上了首席,案件结果都是网页上公开透明人人能查的,搞砸了坏名声。

他又对案件有强迫症,接了就会逼自己拼命做到极致。

羊从容这种连话都说不清的人简直浪费他时间精力。

“人人都说何律师神通广大,”政宗实望着前方的石狮,不冷不淡地开口,“可惜我还没有见识过。”

何凯扯扯嘴角,车内烟雾缭绕,他眯起眼睛,“政总抬举我,我只是有一说一,实事求是,不搞虚的。”

“那就够了。”政宗实侧目,“实事求是,何律师亲口说的,我就放心了。”

“实事求是的意思是,活罪难逃。”何凯言简意赅,“缓刑是争取不到了,他们这个网站的参与人次和资金数目不小……如果他能配合警方把秦岩军他前妻抓到,还能算是戴罪立功了一回。”他熄灭了烟,“政总还是让羊咲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何凯在车内睡了一个多小时,八点钟时进了公安厅办事,十点钟时他又出了来,政总不在车内,他张望一圈。

公安厅停车场的树枝干张牙舞爪,光溜溜的,天空蔚蓝,飘了几朵云,政宗实站在轿车几米外,和别人通着电话,他的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一边和他谈话。

何凯虽然和政宗实不是一个圈子的,但妻子李薇和他有着不多不少的交集。

陪同李薇出席特殊场合时,政宗实给他的印象都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仿佛那一张脸上容不下多余的情绪,距离感很强。

李薇总喜欢讲别看政宗实一副死人样,他对儿子政语很上心——比他何凯这个当爹的要操心的多,何凯轻哼,不以为然,“人有的是钱,坐吃山空,我们和他能比吗,一天不工作明天团队的工资就发不出。”

何凯收回视线,十米开外石狮旁的长梯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白色棉服,裹着像一只蚕蛹。

羊咲出了来,手上还捧着一个肉馍,低下头默默地吃,腮帮子鼓鼓的,呼吸间呵出的热气化作白雾。

何凯叫了一声政总,政宗实带着助理回到车旁。

他看见政宗实匆匆和助理讲了几句注意事项,让助理先回公司处理什么事,便健步如飞往长梯那儿走了。

怪。

何凯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不紧不慢跟上去。

“羊咲,这里。”

羊咲嘴里还咀嚼着警队一个三十来岁的姐姐给他的早餐,抬眼看见政宗实站在楼梯下。

他六点钟出门时匆匆吃了一块小蛋糕,在里面坐了四个小时,回答各种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问题。

几个做笔录的警察不苟言笑,不管是大是小的问题,问起来都万般严肃,没有一点儿喜剧片里的嬉笑。

羊咲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答,生怕一个不留神说错了话。

中途休息了十来分钟,他想起政宗实说不行就去洗手间,于是被警方看着去了洗手间,尿不出来,又跑回来了,继续做笔录。

他是羊从容的儿子,羊从容的情况事无巨细问得清清楚楚,恨不能把羊从容和阿姨的每一句对话都问出来。

结束之后,他困得不能自已,肚子饿扁了,坐在审讯室外的铁椅上等待警方出材料让他签字,打着瞌睡,经过的一个姐姐给了他这一袋肉夹馍,说看他这么累,辛苦了先吃点。

政宗实朝他招了招手,羊咲本能地跟上去上了车。

外面的空气干爽清新,他不知道爸爸在里面能不能呼吸得到,想到这里,揪心得很,肉夹馍也吃不下,放在腿上。

“中午想吃什么?”政宗实开着车,问他。

羊咲缓缓摇头,脑袋偏了偏,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一棵接一棵,快得连影子都捕捉不到。

何凯坐在后排,本想让羊咲复盘一下警方的问话,方便他后续调查,见人这样,只好作罢,改天再谈,反正一个案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的。

政宗实先顺路载何凯回事务所,何凯下车后留了羊咲的联系方式,说:“你先缓缓,过几天我会联系你。”

“谢谢。”

等何凯下了车,轿车缓缓起步,羊咲突然轻轻吐了口气,说,“叔叔,我想回家。”

经过十字路口,政宗实掉转了方向盘。

“好。”

“我想问个题……”羊咲低下头,腿上的塑料袋里是吃剩下半个的肉馍,还散着香气,只不过已经凉了。

政宗实道:“问吧。”

“叔叔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爸爸进去了的。”

政宗实沉思半晌,说圣诞节。

“知道了。”

前方出城过桥的路段拥堵了一段,这座桥前前后后总是拥堵,政宗实观察着路况,切入了辅路绕了点路。

路过居民区人来人往,小孩时不时窜出来,SUV宽大,政宗实注意力便一直在路上,羊咲没什么声响,偏着头似乎睡了。

半个多小时,到了羊咲的小区外。

此时早已天光大亮,他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松开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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