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表情一僵，还没开口，虞杞川先笑了，冰箱门砰地扣上，他扭脸看过来，用很家常的口吻道：“去客厅等吧，我简单炒两个菜，再煮个面，除了动物内脏不吃，太辣不吃，还有别的忌口吗？”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李如之前提过的两点复述出来，当事人都惊了，嘴唇动了动，不答反问：“你准备做什么菜？”

“喏。”虞杞川给他看料理台上的食材，报菜名一样地说：“清炒虾仁，蚝油鸡翅，白灼菜心，番茄炒蛋你吃甜口还是咸口？”

除了亲妈谢雯茜，李如大概极少被人这样细致入微地对待过，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愣了愣说：“随便。”

下一刻，他的注意力被冰箱门上用磁吸压着的一张便签纸吸引，上面无论是笔迹和内容都很熟悉，不正是他第一次留宿虞杞川家不告而别后留下的纸条吗？

“这玩意……我上次都没发现，你怎么还留着？”

虞杞川循着他的目光扫了眼，伸手拿下来，说：“你上面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立帖为证，我怕忘了。”

李如：“哦。”

俩人同时安静下来，虞杞川将便签纸揉成团扭身丢进垃圾桶，背对着李如道：“我准备做饭了，你是要去客厅等，还是留下来给我打下手？”

等了片刻没得到回应，虞杞川转头，厨房门口空空如也，李如俨然走开了。

他跟着长舒了一口气，缓了缓，才伸手扭开水龙头。

表白归表白，被对方亲眼看见自己一直留着那张便签纸，就好像摊开了讲明了让李如知道自己对他究竟喜欢到了什么程度，无异于一上来就把底牌全部亮出，并且大声说，你看啊，我就是这么地在乎你。

客厅空调呼呼送风，房间里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其实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一看就很单身男士，家具虽然不多，但该有的都有，而且收拾得干净整洁，电视柜旁边的半面墙打了个嵌入式书柜，摆满了各类书籍，几副相框和工艺品，以及两盆长势喜人的绿萝，藤蔓悬垂盘布，一片盎然绿意。

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是李如第三次来虞杞川家里做客了，然而心境已大有不同，有句歌词里唱，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此刻正好可以用来形容李如，在知道了虞杞川对他的心意，像是凭空拿到了某种特殊赦免，让他可以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地，去窥探对方的生活。

李如走到那面书柜前，先是走马观花地逡巡一番，他对那些书自然不怎么感兴趣，注意力全在几只相框里的照片上，伸手取下其中一只全家福的，应该是摄于高中时期，照片里虞杞川穿着一中校服，被学生诟病过于老气古板的配色和版型，在他身上很有一种器宇轩昂的耀眼气质。十七八岁的少年，骨骼轮廓都已经慢慢长开定型，虽说虞家另外两个孩子长得也不算差，但虞杞川的优越颜值在照片里的一家五口人当中，仍夺目的就像基因突变似的。

李如不算外貌协会，连发小白礼生那种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顶级颜值，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俩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那样简单。

但眼下他盯着照片上十七八岁时的虞杞川，一时间竟然无法移开目光。

几分钟后，李如强迫自己将相框放回原位，目光上移，在最顶层的正中央，他又看见了一张全家福照片，不同的是，里面只有三个人，父亲母亲，和被他们抱在膝上的幼子，即便这对父母看起来比刚刚那张全家福里的虞父虞母年轻了许多岁，但从五官眉眼上看，明显是另一对夫妻。

李如心生疑虑，虞杞川家中怎么会放置陌生人的全家福，难道是亲戚，那照片里的奶娃娃又是谁？

他怀着诧异，情不自禁伸手想拿下相框细看，却哪知，指尖刚触到边沿，后方支架松动，相框失去重心朝外翻倒，迎面砸了下来。

李如心下一紧，身体本能闪避一下，再想去接为时已晚，相框垂直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玻璃碎裂开来。

【📢作者有话说】

李如：啊啊啊啊来准对象家不小心摔了他的全家福相框，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第36章 何为男朋友？（二更）

李如脑袋嗡地一下，与其同时，厨房传来虞杞川的朗声询问：“怎么了？”

小时候做错事，最怕被李满国发现然后一通胖揍，李如条件反射的就是想尽快收拾掉残局，忙蹲下身想先把照片从那摊碎玻璃中抽出，却低估了玻璃切面的锋利程度。

“别碰。”

身后响起虞杞川不带情绪的喝止声，李如蓦地紧张起来，手跟着一抖，指尖瞬间刺痛，他却不管不顾，索性忍痛拨开玻璃碎片，捡起下面的照片抖了抖，确认完好无损后松了口气，撑膝起身。

“对不起……”李如换了只手拿着照片递过去，解释：“我轻轻一碰，它就掉了……”说到一半，自觉有推卸责任的嫌疑，毕竟未经同意乱翻别人家东西的行为本身就很不礼貌，于是硬生生卡了壳，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虞杞川眸色变幻，接过照片低头看了眼，然后放回书柜隔层，视线下移落在李如垂在身侧五指蜷起的那只手上，问：“是不是割到手了？”

李如抬起手，捻掉指尖渗出的血，无所谓地说：“没事，算我自作自受，摔坏的相框……回头我再买一个赔给你。”

虞杞川没有立即说话，神色却一寸寸凝重下来，李如与他面对面站着，眼睛一瞬不眨，跟着放慢了呼吸。

“什么叫自作自受？”

虞杞川迈近一步，在李如想后退避开的下一秒，伸手牢牢扣住他的腕骨，直勾勾盯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语气平和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一张老照片而已，何况你又不是故意的，它也完好无损。换句话说，哪怕今天真的被撕毁了，又能怎么样？照片比得上活生生的人重要吗？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跟你斤斤计较的人？”

李如心脏陡地一震，紧接着开始狂跳，面前人的眼神太滚烫，烫得他几乎无所适从了，迟滞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不是。”

虞杞川无疑是温和的，但这种温和并不代表他毫无侵略性，就比如刚刚，他在逼近的那一刻，李如本能地感知到危险，当然不是会被攻击到的那种危险，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理防线被逐步击溃的无能为力。

他以温柔为刀，封住了李如的退路。

手腕一松，虞杞川放开了他，转身走到茶几前，蹲下，“我给你拿创可贴。”

李如抿紧了唇，立在那里盯着他的后背看，却突然，纵了纵鼻子，道：“虞杞川……”

“嗯？”

“是不是什么东西糊了？”

虞杞川身体倏而一僵，刷地抬头看向厨房：“糟了，我忘关火——”

话音未落，李如一个箭步从他眼前闪过，冲进厨房。

虞杞川紧随其后追过去，火已经被李如关了，正站在灶台边盯着锅里那团乌漆嘛黑分不清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看，他探头瞅一眼，啧了一声，心态很稳地说：“蚝油鸡翅没了。”

李如偏头看向他，方才一幕过去，俩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云遮雾绕，他也知道虞杞川在等待自己主动迈出那一步，可归根结底，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活了二十多年，李如一直以为自己是异性恋，即便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场恋爱。

“虞杞川。”

“嗯？”

“我可以跟你试试。”

俩人站在一锅乌漆嘛黑的蚝油鸡翅面前，厨房间弥漫着挥之不散的糊味儿，吸顶灯照出一室暖黄，这样的不合时宜，却又这样的恰到好处。

等了几秒钟，身旁人毫无反应，李如一颗心慢慢提起，甚至陡然生出虞杞川莫不是一直在耍他的荒唐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