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向大家表达真挚的歉意。”

「江川你下来！」

「江川你快下来！」

弹幕不停地催促江川下去，江川笑了笑，看向脚下奔腾的浦江水。

心底像空了个大洞，寒风凛凛。

“最后呢，是派出所的那件事，我为什么会说‘是他们活该’？因为真的太难受了，凭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若不是他们私吞我父母的赔偿金，又偷走我的奖学金，我就不会无路可走。”

“但无论有怎样的借口，犯错了就是犯错了，我接受大家的批判，只是希望我唯一的朋友不会受到我的影响。”

“对，就是那辆马萨拉蒂的主人，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我的什么情人。”

“各位朋友，我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耽误大家这么多的时间，很抱歉。”

弹幕一条条闪过，江川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看了。

电话一直在响，夹在蒲江三月的风里，冲散暖阳带来的温度，江川关掉直播间。

远处有警笛声，他眺望了一眼。

想起那个绑住双脚跳河的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大概是能感同身受了。

“小川！！！”

劲风擦过耳畔，他似乎听见了肖肃的声音，随即咚一声，沉默在冰冷的江底。

第43章 番外·倾入时光的刻印 一

江风吹得人争不开眼，海鸥盘旋在明媚的阳光下，船帆随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一摇一晃。

少年立在船只停泊的码头练琴，风吹乱他栗色的发，遮住眉尾一颗妩媚的小痣。

琴声优美，但总断断续续卡错一两个音节，时不时传来一阵金属拉锯般的声音。

躺在船上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取下遮住日光的草帽，豁然起身：“喂，你的琴声好像在索命。”

“啊？”

少年停下，睁开眼，一双深棕色眼眸在光晕里闪出透亮的光泽，他扬唇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顶乖巧的一张笑脸，让人不自觉生出罪恶感，草帽少年觉得无趣，又躺了回去。

随即哐当一阵响，鱼桶子翻了，一只硕大肥胖的美短叼着一条差不多和它大的多宝鱼跑出来，和草帽少年正对上，大眼瞪小眼。

“肉肉，你又贪心啦，快把鱼放下！”

小提琴少年在船外喊，混杂着来抢鱼的海鸥嘎嘎声，草帽少年意识到，坏了，慌忙起身去抢救鱼桶。

美短叼着多宝鱼躲过草帽少年的追击，朝着小提琴少年奔去，但鱼太大，它起跳时鱼儿磕碰到船沿，落进了江里。

来不及重新去叼一只，它爬上船沿，朝主人跳了过去。

草帽少年总算处理完鱼桶，回到夹板上，一人一猫偷鱼贼早就跑远了，呼啦啦惊飞一群海鸥。

1997年的盛夏，蒋超对于苏衍的第一印象是「小提琴拉得极差的养美短的偷鱼贼」。

至于他们正儿八经认识，得从那次偷鱼不成之后的，开学典礼讲起。

苏衍作为魔都一高的优等转学生代表发言，讲述新学期的心得感想。

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好学生模样，同那天拉琴拉得像锯木头似的偷鱼贼一点儿也不像。

蒋超来了精神，认真聆听他规规矩矩的发言词，同他乖巧的外表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无聊。”

他对此嗤之以鼻。

散会，他走进自己的班级做自我介绍，蒋超擦了擦眼，想着这世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但他就是这么走进来了。

穿魔都一高特有的水手校服，领结打得松松垮垮纨绔叛逆，与乖巧的一张娃娃脸格格不入。

偏偏，惹来一群女孩子的尖叫。

“大家好，我是新转来的苏衍，请多多指教。”

语气微长，软软嗲嗲，听起来像在撒娇，是典型的瀛洲口音。

底下一群人议论纷纷的同时，目光都齐聚在蒋超身上。

因为，唯一的空座，在他身边。

苏珩走过来，伸出手：“你好哦，新同桌。”

蒋超没有握，他也不尴尬，坐下来。

凑近了，在他耳畔突然道：“你家什么时候再出海？”

蒋超被他突然凑近的一问问得反应不能，突然看到他背包动了一下，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告诉老师哦。”

说着轻轻打开拉链，趁老师不注意把猫放进了抽屉里，并撒了一把猫粮。

蒋超震惊，没有拆穿他的意思，只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

课间休息，苏珩带着猫躲在教学楼后晒太阳，蒋超找到他的时候，猫在睡觉，他在练小提琴。

琴声还是一样，起初很好听，拉不到两下就出现金属拉锯声。

“喂，偷鱼贼，你怎么老是拉那么难听。”

“什么偷鱼贼，人家叫苏衍啦。”

苏衍朝他吐舌，调皮地笑。

“给！”

扔给他一袋鲜奶：“我们家肉肉不也没吃成你家的鱼，用不着那么生气。”

蒋超伸手接下，在手中打量了一番，不知道他什么样家庭，居然喝得起鲜奶。

折了一只狗尾草去逗懒洋洋的猫咪，蒋超问：“你把它带到学校里，不怕教导主任把它抓走吗？”

苏珩继续拉他的琴：“你不说，没人会发现它的，它很乖，成天不是吃就是在睡觉。”

“我凭什么帮你保密？”蒋超被他气笑了。

“你看。”他停下练琴，坐在小猫的一边，与他面对面，伸手指了下美短：“它偷你的鱼，属于盗窃，你没看好你的鱼，属于失职，而我，放纵它偷鱼属于监管不力，被父母发现，都是要挨打的事情，挨打会受伤，受伤了可能致命，但是我们都没有被挨打，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都有过命的交情了哎，互相保密难道不应该吗？”

说着靠近了蒋超，伸胳膊肘碰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仿佛砸在他的心头上，胸口跟着扑通扑通起来。

蒋超起身退开：“切，尽说歪理。”

脸颊早已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他一脸得意，扬起小脑袋，头发微乱，露出眉尾那颗妩媚的小痣。

蒋超不置可否，咬开鲜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再喝不进去一点，奶腥味齁得人反胃。

“先走啦。”

匆匆逃走，蒋超在垃圾桶边吐了没多久，又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他只好又奔向厕所，一阵绞痛，差点昏厥过去。

开学第一天，缺了下午课，也知道了自己乳糖不耐受。

苏衍像个犯错的小孩，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跟他道歉：“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乳糖不耐受。”

蒋超失笑：“其实，我也头一天知道……”

整个魔都一高都知道蒋超的家庭情况，他的父母就只是出海打鱼的普通人，平日里船泊在蒲江入海口，没有正儿八经的家，只有一艘渔船，每当父母捕鱼回来后，他跟着一起在江边卖鱼，回到学校有一身人人避之的鱼腥味。

而父母出海捕鱼时，蒋超便只能住在一艘邻居报废的小船上，在摇摇晃晃的船仓里写作业。

如果遇上台风天，他会从学校后墙偷偷溜进学校，躲在教室里，用一部旧手机，听着被风声覆盖的音乐，亲眼目睹一场又一场宛如末日般的灾难降临。

这些，唯有瀛洲转学过来的美丽少年苏衍不知道。

“真的对不起……”苏衍嗓音里带了哭腔。

蒋超无奈，抠抠搜搜，想找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怎么又哭了？”从外头走进一位高大挺拔的男生，他递上一张叠得整齐干净的手帕给苏衍。

那模样优雅又绅士，仿佛中世纪里的贵族。

反观自己……蒋超偷瞄了一眼掌心皱巴巴的纸张，这还是自己去商场上厕所时顺带拿的纸巾。

拳心紧了紧，他有些卑微地把纸巾揣回了口袋里。

第44章 番外·倾入时光的刻印 二

“哥哥哥哥，这是我在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