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觉得呢？”蓝曦的语气很平静，而听到这句话李时心里不能说丝毫动摇也没有，蓝曦要是真能研究出来什么，要是有他的名字……职称算什么！

大雨浇在蓝曦身上，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淌，他浑身都湿透了，周围只有不停的雨声。

“行啊！你给我跪下，我就答应你。”李时的语气极其轻蔑，就是想羞辱蓝曦。

而蓝曦几乎没有思考，直直跪在了雨里，反而把李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蓝曦真的这么果断。

“蓝曦，你真没有下限啊！”李时缓过来，往前走了一步，手叉着腰，俯视蓝曦，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年底的评定你放弃。”

“好。”

“论文写我的名字。”

“好。”

“三作就行。”李时倒是清楚他没有这个能力，跟着混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以。”

“最后，”李时嘴角勾了一下，“你去那棵树下面跪上一个小时，我办公室正对着可以看见，我就当今晚值班没见过你。”

“就一个小时，没为难你吧蓝医生，毕竟是违反规定，我也不好视而不见啊，替医院略施小惩也是可以的吧，”李时趁机还要羞辱蓝曦几句，“还是夜里，也不会有人来这儿，我算是给你面子了蓝医生。”

“好。”蓝曦语气里没有什么波动，这又让李时不爽，“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呢？”

“谢谢你。”蓝曦说。

“不用个敬称什么的？”

“谢谢您，李医生。”蓝曦的声音仿佛和这雨融为一体。

“行了，去吧。”李时玩够了，摆了摆手。

蓝曦刚准备站起来，李时又开口，“谁让你走过去？”他刻意压重了“走”这个字。

蓝曦看着他，眼里丝毫没有李时想看见的可怜羞愤，满是坦荡。

不到十米的距离，蓝曦弯下腰，一步一步朝那棵树爬了过去，身后李时笑了几声，在这雨声里格外刺耳，他摔上门进去了。

不过是手上衣服上沾了点泥，又有什么关系呢？

蓝曦跪在树旁，那棵小树连叶子都没有，自己的枝丫都被吹得七零八落，根本遮不了雨，夜里气温本来就低，再加上大雨，蓝曦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身体也开始打颤，他完全靠一口气撑着。

靠已经想象出来的破晓撑着。

他看了手表，一个小时已经到了，他想马上回实验室，可第一下他竟是用不上力，连站都没站起来。

蓝曦皱眉，麻绳专挑细处断啊。

他只好用手撑着坐在地上，可膝盖在石砖地上跪过，轻轻一动就疼得他直抽气，他缓了十多分钟，也就在雨里淋了十多分钟，才一瘸一拐的回了实验室。

回去之后，他把湿透的衣服脱干净，强撑着兑了壶开水把自己从上到下浇了一遍，满地的水满没管，直接躺在床上，把两床被子都盖在身上，他必须多发发汗。

他现在是真的生不起病，他一刻都不能停。

饶是如此，他还是在被窝里发了发抖。

“不能生病，不能生病，求求你，别生病……”蓝曦就这么念叨着，睡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过了八点，天都大亮了，蓝曦晃了晃发沉的脑袋，立刻找出体温枪测量一下。

36.7，所幸，他没发烧，也没感冒。

蓝曦深深地喘了几口气，他是真的被吓住了，要是李时举报，要是昨晚生病……每一个后果他都不敢想。

上天还是偏爱他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再抓紧点儿。

“蓝曦，手术完了？”沈柳初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蓝曦一脸疲惫地脱掉手术服，蓝曦一下坐在地上，很明显已经累脱了，脸色比推出来的病人还难看。

沈柳初走过去坐在蓝曦身边，斟酌再三开口，“我觉得有个事你得知道一下...昨天下午你手术的时候，韩奈他...”

一听到韩奈两个字，蓝曦原本涣散的目光立即灼热起来，满脸紧张地抓住沈柳初的手腕，“他怎么了？！”

“他……出现幻觉了，你别担心，我昨天跟他们值班医生说了，再有这事儿，直接来找我，我也已经和他父母……说过了，就是你，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沈柳初拍了拍蓝曦的肩膀。

SC7变异后，不再是简单的呼吸道疾病，它会攻击很多人体器官，伴随着大量疼痛，尤其是后期就像要熔了患者的五脏六腑一样，疼的人痛不欲生，以至于出现幻觉。

蓝曦觉得身体从上到下都是冰的，像是被人扔进了北冰洋，被寒冷包裹着，窒息着。出现幻觉……一般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最多还有一两天。

蓝曦紧紧攥着手指，他知道，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

“沈医生！您在这里啊！901一床的病人又出现了幻觉，您赶紧去看看吧！”一个小护士着急地跑过来。

“你说什么！”蓝曦一下站起来，眼前发黑，扶了墙才勉强站稳，来不及缓就往隔离区跑。

换好防护服进去，蓝曦就听见一声声嘶哑的哀嚎声，凄厉的都不像人的声音，是韩奈。

901门口，蓝曦眼中都是被绑在病床上不住嘶号的男人，他的韩奈。

蓝曦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每走一步，眼中便多蓄一分泪水，几日不见，韩奈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整张脸发青，此时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尖叫着，蓝曦的心被一声声震碎。

“韩奈……”蓝曦强忍着泪，细声安慰着韩奈，伸手将韩奈与绳子接触的皮肤用被子遮住，不至于韩奈挣扎时被弄伤。

蓝曦用手轻抚着韩奈，“知道我是谁吗？”

蓝曦正视着韩奈，尖叫已弱下去很多，韩奈木讷地摇摇头，嘴里一直喃喃着：“别过来……别过来……”

“我是蓝曦啊韩奈，让谁别过来？”蓝曦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强迫自己镇定。

“爸妈……蓝……蓝医生……别过来……别.……”韩奈气若游丝。

“为什么不让？”蓝曦听见韩奈说出蓝医生这几个字，忍了许久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别看见我……会担心……会难过……不想……他们难过……”韩奈此时组织语言已经十分费力。

“别怕韩奈，别怕，”蓝曦眼泪流的不像样子，“答应我，撑下来，好吗？”蓝曦握着韩奈的手。

“我好疼……太疼了……我不想……继续了……”韩奈的眼泪一下涌出来，满脸都是对疼痛的俱色，蓝曦跪倒在病床边，被这种无力感折磨的生不如死，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替韩奈承受这份痛苦，他的心里防线已经被彻底摧毁。

“求求你了，求你……别走……韩奈……你别走……”蓝曦简直都语无伦次，肩头一下下抽搐着，一直站在门口的沈柳初不忍看下去，走过来扶起蓝曦，尽量温和地开口。

“值班医生说韩奈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走吧，让他休息休息。”

蓝曦倒是没反抗，顺着沈柳初出了病房，身后韩奈的哀叫再一次响起，护士过来小声询问用不用镇静剂。

“别给他用，他承受不了，给他打止疼吧，不然……太疼了。”蓝曦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眼眶红着，声音还明显带着哭腔，让人格外心疼。他清楚，韩奈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镇静剂。

沈柳初半揽着蓝曦的肩往外面走，身后韩奈一声比一声嘶哑的吼叫，蓝曦仿佛心被一下下剜开，脑仁都被捣碎了，通着肉，连着筋，以他的血液为营养，啃食着他的心脏。

现在还不是难受的时候，蓝曦对自己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蓝曦看了眼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他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着，下颌已经有了青碴，满脸的水，刺骨的凉。

蓝曦回了实验室，把门锁好，按照前几天的配比，重新合成了一次，他检测了一下自己的血样，没有问题，之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针管，扎进了自己的静脉，针管里是——SC7病毒，里面又把催化剂加到最大，在人体内直接会发生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