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峙话锋一转，他在笔电上点开文件夹，里面全都是这几年沈诺白的行程和商务对接等工作情况分析，“这几年，你收集的资料很齐全，证据保全也做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案子也还是有得谈的。”

“最后一个问题。”宋峙笑笑，“你最近在芜水吗？抽空来律所签合同。”

“好。明天就可以。”

“对了，说句题外话，介意的话可以不回答。”宋峙褪去刚才那副精英律师的稳重模样，有些调侃的意味，“这事阿潜知道吗？”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阿潜在华大读书这些年，每逢有人和他表白，他都会很认真地和人家说，他有男朋友。一直到大四快毕业，他还是这么个说法。导致大家都免疫了，觉得他只是捡了个接口打发人。”

宋峙顿了顿，接着说，“不仅如此，他一个学金融的，天天跟着法学院蹭课，后来还辅修了双学位，每天抱着民法和知识产权啃。明明是个少爷脾气，却没靠家里一点帮衬，拼了命似的工作赚钱……”

“诺白，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些的。”

像是心尖被扎了一针，沈诺白不知道怎么挂的电话，他最后和宋峙道了声谢。

回神时，周潜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

“过来喝粥。”周潜朝沈诺白招招手。

因为沈诺白胃疼，他没敢做什么，只熬了养胃的小米粥。

他摘掉了领带，领口散着，戴了一个很烟火气的亚麻围裙。站在料理台前，身后的小盅锅还冒着蒸腾热气。厨房偏暖调的灯光落下，他颀长的影子半折斜侧在餐桌上。

沈诺白没来由地眼眶发胀，勾在手机上的手指忍不住蜷了下。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双臂环在周潜的腰上，径直抱了上去。

“怎么了？”

周潜低着下巴亲昵地蹭了下沈诺白的发旋。

沈诺白含含糊糊地“嗯”了声。他就是突然很想贴着周潜，仿佛只有抓着这人，他才能平静下来。

周潜叹口气，圈着腰侧把沈诺白抱坐在餐桌上。他弯下腰，领口散得更开了些，露出一节锁骨，还有一小段泛旧的红绳。

沈诺白眼皮颤了颤，他用尾指勾出那段红绳。眼熟的学业符就这么露在眼前。学业符的边角已经发了毛，一看就是被人时常拿在手里摩挲。

沈诺白摸了摸，“你还带着啊？”

“是啊，一直戴着。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托这小玩意儿的福，这几年的考试运还不错。”

周潜垂着眸，眸光深深地看着沈诺白，“虽然说得有点晚，但谢谢……男朋友。”他说得缓慢而郑重，像是一遍遍地确认这个称呼。

举起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红绳和周潜脖子挂着的那根碰在一起，像是穿过时光的缠绵。沈诺白直视着周潜，“也谢谢我们阿潜。”

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四目相对，呼吸的起伏变得交融，周潜语气克制，“可以亲你吗？”

顿时，沈诺白的脸变得发烫。

这种话还要问他吗？

直接亲，难道他会不同意吗？

心里呢喃了两声，他抓着周潜的衣领，攥得紧了些，微微抬起下巴凑向周潜。

沈诺白觉得唇角被很轻地贴了下，扑朔的呼吸来了又走，旋即他就被抱了下来。

？？？

就……这？

沈诺白茫然地看向周潜。

周潜笑着弹了他一个脑蹦，指了指盅锅里的小米粥，“先喝粥。”

沈诺白：“……”

黄澄澄的小米粒被熬得软烂，散发着淡淡甜香。一碗粥见底，胃被暖得舒服起来。

“你今天来晚了。”

“还回去吗？”

沈诺白和周潜同时开口，空气一瞬静默。

“不回了。”沈诺白捏着勺子，喝掉最后一口粥。“我已经给公司发了解约函，并且委托宋哥作为我的代理律师出面和RY交涉。”

“宋峙？”

“嗯。我和宋哥还约好了，明天去他的律所见面详谈。”沈诺白在手机上划出解约函给周潜看。

周潜很快地过看遍。这事他也一直研究了很久，心里清楚解决办法无非就是付违约金。

“那你想好了？”

周潜太清楚沈诺白了，他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解约，那一定是把所有退路都想好了。

“我这几年和宋景晗一直在投资项目，也存了不少”周潜取出一张卡放在餐桌上，“如果要付违约金，可以……”

“不用的。”他话没说完，沈诺白打断他，“违约金我会自己付清的。具体事宜一时说得来有些复杂，明天我要去宋哥的律所，你要一起来吗？”

原本沈诺白是不打算告诉周潜解约的相关细节，他想的是，等把一切处理好了再和周潜说。因为唐忆的原因，他不太想把周潜来拖进来。

可是，宋峙的话让他有了动摇。

周潜这些年因为他，过得也很辛苦。这些事明明白白地告诉周潜，反而才会让他轻松。

“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周潜点点头。

他想起刚才沈诺白的问题，清了清嗓子，有些慌但又很认真地解释，“这次没有及时参加你的演唱会，是因为……”

周潜取出一把钥匙，“还记得这个吗？”

“902？”沈诺白看着熟悉的钥匙，心里一颤。

“嗯。902我这几年一直租着。本来想买下来，但是房东不舍得卖，说这是留给儿子的婚房。直到今天早上，房东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要卖房，老两口要搬到帝都和儿子住。”

周潜吐出口气，“我怕他们卖给别人，就赶着去了趟锦川。本来时间能赶上的，但是回来高速出车祸堵车，就晚了。”说到后面，他语气里带了懊恼。

“我还以为……”沈诺白敛着眼皮，指腹抵着钥匙尖戳了戳。

“以为我不会去了？”

“……还是以为我会和你分手？”

周潜替他接完后半句。他终于想明白当时在电梯间看到沈诺白一直没有走出来时，他的那丝古怪是因为什么。

长时间的异地和少得可怜的沟通，貌似导致他们之间的信任出了些问题。

周潜意识到这一点，他声音有些发涩，“沈诺白，我喜欢你。”

沈诺白倏地抬头。

“你呢？你喜欢谁？”

被拉进翻转的记忆滚轮里，眼前的周潜和高二时的那个周潜重合，好像他们从未被分开。沈诺白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喜欢你。喜欢周潜。”

“嗯。我们之前说好什么了？”周潜直视着他。

“说好不分手。”

“说好等我回来。”

心跳得越来越快，沈诺白仿佛听到了耳鸣声，像是晨起的钟声敲荡，拉着他坠入烈烈顽风，回到最快乐的那段记忆里去。

“乖。”周潜似是满意地亲了亲沈诺白，抑着眼底浓郁的情绪，他心想，没事，可以慢慢来。

—

浴室洒满朦胧水汽，花洒淋出热水，沈诺白站在镜子前。

他呆怔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明明短短一天，却过得像这五年的缩影。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可一切又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这时，周潜敲了敲门，他倚在门上，“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沈诺白飞快地看了眼自己，喉咙吞咽了下。

不是，今晚周潜为什么老要问这种问题？

……

须臾，沈诺白默不作声地关停热水，小声地“嗯”了声。

“咔哒”，清脆的开门声响起。

沈诺白不由往后缩了缩，指尖连带着开门声一瞬变得发麻。隔着一道透明但朦胧的隔断，他没敢抬头，只盯着隔断上复杂花纹假装钻研。

周潜短促地笑了声，他把新的浴巾和浴袍放在架子上，然后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原本他只起了逗弄的心思，以为沈诺白不会让他进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