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停止的十二年奔我而来(88)

作者:酥鱼卷卷 阅读记录

“醒了?”

他问。

汪潮嗯了声,闭上眼睛,感受着厨房内的烟火气。

叶晋舟在汤面上撒了些盐,搅开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舀起一勺递来,“尝尝咸淡。”

腹前的手撒开了。

汪潮砸吧两下嘴点点头,“嗯,好喝。”

说完,又抱了回去。

“你这样我没法倒汤。”

叶晋舟无奈又无语,手肘朝对方腰间轻轻怼了下,却不见人躲开。

热汤放温,两人才坐到沙发上。

“想看什么?”

叶晋舟打开电视,按动着遥控器却不知道点哪里,汪潮拨着鱼刺,抬眼睨到墙上五十寸屏幕,说:“电影吧,找个搞笑的。”

电影看到四分之一,饭已经吃完了。

汪潮缩成一团,头枕在叶晋舟的膝上一动不动。

碗筷堆在桌上没人收拾,头顶的灯为了迎合电影特意没开,从电视里不停闪烁的光源映照在二人脸上,将气氛烘托的暧昧又惬意。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院里的蟋蟀在叫,没完没了;太阳光穿过顶棚破掉的洞口,照射在身上,晒得小孩那顶瓜皮刘海下尽是汗珠。

陈临山手里翻着书,膝上枕着弟弟,时间便围着他们慢悠悠的淌着。

直到院墙那边传来一道“小来,回来吃饭了。”的声音,膝上的人才悠悠爬起,道一声“小山哥,我走了。”,然后又从最矮处的墙头翻回去。

想着想着,汪潮又向前凑了些,他拉过叶晋舟的手挂上自己的肩头,手指与手指间,相互摩挲着。

“哥……”

他听见头顶传来轻嗯,又说:“我想跟你讲个事。”

叶晋舟的瞳孔映着不断变化的色彩,低声道:“说来听听。”

汪潮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我……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他以为这话说出后,叶晋舟会绷直身体,结果对方脸上毫无变化,连声回应都没有给。

他坐起身,扣弄起指甲,“我去做了亲子鉴定,我和我爸,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叶晋舟至此都没有转头。

他俯下身拿起杯子喝了口,问:“没事查那个干嘛?”

汪潮咬紧下唇没回答。

他想起自己看到汪年兴的报告单上赫然的A型血,心口就又开始发疼。

“哥,A型血和A型血,能生出B型血的小孩吗?”他问。

叶晋舟放下杯子,“你生物课怎么学的?又没听讲吧。”

汪潮自讪一笑,“听了,你初二那年不是还专门给我预习过嘛,我当时就回家翻户口本了,我记得很清楚,万玫也是A型。”

“也?”

叶晋舟微微一怔,“你是看到你爸的血型,才去做的亲子鉴定?”

“嗯。”

汪潮点头。

从七岁开始,一直被骂到十一岁离开,那些风言风语吹的狂烈,横冲直撞的吹进他二十四岁的耳蜗里。

他笑得很是委屈,泪水憋不住,沿着脸颊往下落。

“小时候那帮家伙果然说的没错啊,我就是个野孩子,都活了二十四年了,还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

听他这么一说,叶晋舟胸口猛然收紧,胳膊伸过来搂上人,细声劝慰,“说好了放下过去,你怎么又去想了。”

怀里的人开始震颤,像一台运作时长过载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快从即将迸裂的工作组内飞奔弹出。

颤抖掩藏不住,从低泣到抽噎,愈演愈烈。

汪潮哭凶了,叶晋舟却没有哄,只是静静陪着他发泄。

六岁前的委屈,五年间受尽嘲讽的日子,在汪家四年时间的小心翼翼,都在这一刻全部积压进了汪潮的胸腔。

哭声变成嘶吼,齿间的唾液黏在一起,哭到不停从口腔中往外溢。

眼泪和汗液顺上下巴,顺进脖颈,沿着青筋的轨迹往下去。

许是终于累了,汪潮栽倒在叶晋舟的肩头,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搐着。

“哥,嘴里没味儿,我想吃个苹果。”

他说着,从叶晋舟的身上坐起来,又靠着沙发躺下。

叶晋舟洗净苹果拿过来,看着他偶尔抽噎几下,问:“好点了?”

苹果独有的清甜进入口中,消弭了原有的苦涩。

腮帮因为刚才的哭喊变得酸痛,汪潮连着嚼了几下,才吸溜鼻子回道:“好了。”

啃完苹果,果核很快氧化了,逐渐发褐的变化,比他的情绪恢复的还快。

他端着碗筷跟在叶晋舟身后走进厨房,冷不丁的提了一句:“明天我要去见下万玫。”

倏地,叶晋舟去拿抹布的手顿在了空中。

他转身过来,靠在水槽边问:“怎么回事?万玫又找你麻烦了?”

“这次不是我。”

汪潮绕过他,捞起袖子接过抹布,水池里涮出泡沫,盖住油腻的味道。

“她去找我爸了。”

叶晋舟读懂他利用忙碌遮掩难过,抬手摸了摸他的背。

只听他又道:“说来真是可笑。我爸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可就算这样,他也……”

视如己出。

往昔点滴浮现,十一岁,他不懂汪年兴为何总是一脸严肃;十五岁时不懂汪年兴为什么让他第一个抱汪汐;十七岁更不懂翘课去学美术,汪年兴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可十八岁时他懂了一些。

哪怕不声不响改了专业,哪怕自己执意换了学校,哪怕他辜负了父亲的心意,汪年兴也从未指责过自己半分。

如今二十四岁,更是理解了汪年兴即使知道自己和叶晋舟的关系,也一笔带过般再未提及的作法。

除了爱,他想不到其他。

他甚至发现汪年兴的种种付出,并不是弥补对自己父爱缺失的亏欠。

况且,汪年兴从未亏欠过自己。

“哥,我头好痛。”

汪潮双臂撑在水池边,勾住脖子垂下头。

他越是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承载着爱的回忆,可越是产生了对汪年兴多年来的愧疚。

叶晋舟抽走他手里的抹布,领人进到洗手间,水哗哗泄下,绿茶清香的洗手液裹挟两人的手指,清醒片刻,汪潮才止住了低咽。

回到床上,他又躺在了对方怀里。

叶晋舟靠着床头半坐着,两指抵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打圈。

几分钟后,身下红了眼眶的人没了声响。叶晋舟俯下头,问:“好点了吗?”

“嗯。”

回答声不轻不重,汪潮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的浅琥珀色,努力抬手摸向对方下巴,“想要你吻我。”

叶晋舟看见他眼里的渴望没有说话,向前探了身子,弓背低头下去。

吻落在汪潮的额前正中,不偏不倚,嘴唇离开,汪潮意犹未尽,他勾了上去,舔在叶晋舟的唇间,一瞬,又躺回原处。

他拉过那双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抚在自己脸上,细细感受着厚重的茧摩擦过皮肤的酥麻感。

这双手他牵过、吻过、十指相交紧紧没有放开,但从未像今天这般,真切的、亲昵的感受过。

“去见万玫,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叶晋舟还是担心,他任由对方用脸不断蹭着自己的手,冷不丁的问了句。

汪潮断了亲昵,眼神也坚定了许多,“不用了,有些话我想好好问清楚,不管她是撒谎还是什么,都必须给我个交代。”

和万玫约在了第二天上午,汪潮坐在茶艺馆,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人。

座下的温茶蜡烛融了大半,万玫才裹着一件雪青色大衣上到二楼。

“怎么会在这么老派的地方,也太寒酸了吧?”

她一坐下,先是打量了一番店内古朴的装潢,然后忍不住吐槽:“你这眼光,跟陈家那小子差远了,他请我喝的可是咖啡。”

“我爸爱喝茶。”

汪潮倒掉温水,重新注入热水后,才开口:“这喝茶的功夫,也是他教我的。”

万玫翻了个白眼,表情似乎不太好,她并是不来听说教的,何况对面坐的还是自己生下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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