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马甲掉了(45)

作者:秋沉水 阅读记录

认识那么多年,他太了解齐客了。这人若是不想开口,求菩萨告奶奶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一句;反之,他假如想说,自己便会说的。

沈问津于是把这句话抛下了,回答了齐客方才的问题。

“不困。”他摇摇头,“精神着呢。再玩会儿。”

“你之前不是说想睡?”齐客问。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高中喜欢吃香蕉,现在又一般;我之前想睡觉,现在也一般,一个道理。”沈问津一个磕巴也不打,说得有理有据。

齐客垂眼往腿上看,似是笑了声,动静很轻很短,短到青年刚捕捉到,那声已经破碎在空气里了。

“你是不是笑了?”沈问津问。

齐客摇着头矢口否认,喉结却滚了滚,又从里头闷出一阵短促的声响。

“……”沈问津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还否认?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我没有。”齐客的声音稍稍提了些起来。

“真的?”

“嗯。”

“……那你颤什么?不出声的笑就不算笑了?”

齐客仍旧摇头,肩膀最后抖了两下,终于把笑憋住了。

沈问津的肩胛骨放松下来,重新瘫回了床头,微微抬了一点脑袋,问:“那你接下来准备干啥?”

齐客撑着膝盖站起身,身量很高,胸膛以上被床板挡住了,处于沈问津的视线盲区。沈问津听见男人的声音透过床板,清晰地传过来:

“我再看一会儿纪录片。”

沈问津点点头,又后知后觉老板看不见,于是说“好”。

齐客说“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沈问津刚刷了十分钟微博,和常洛在上头互呛了几句,一抬头便看见,齐客合上了笔记本盖儿,拆了一次性洗漱用品,走进浴室。

水声渐响,齐客洗漱很快。待他从浴室出来时,沈问津还在和常洛互呛,不知聊到什么好玩的,脸上的笑意很深。

齐客的脚步顿了下,随即把湿了一点的头发向后耙去,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床边,脱了一次性拖鞋鞋,单脚踩上了梯子。

“你这就睡了?”沈问津手指仍在屏幕上翻飞,头也不抬地问。

没听到回应,沈问津的视线从手机上挪下来,探着头去看梯子上那人,正撞上他低头睇来的目光。

对视上后,齐客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的“嗯”。

“那你关个灯?”沈问津说,“实在懒得下床,我马上也要睡了。”

齐客又睇他一眼,沉默着下了梯子,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屈起指关节叩了下开关,室内陷入昏暗。

但昏暗只是一瞬。他很快便看见,床上延伸出了一道光,光后是攥着手机的青年,见他望过来,把手更抬高了些。

“给你照着点。”沈问津笑道。

昏暗里的光源落点从自己身上转到了天花板,那一片位置都被照得亮亮堂堂。沈问津半边脸被映上了手电筒的暖色,桃花眼底清清浅浅,在昏沉的暗色里闪着光,像是湾着诉不清的情愫。

那双眼似乎永远含情。

齐客不再看了,闷声不响地走过去,拽住梯子的边,三下两下上了床。

下铺的光源消失了,室内重新陷入长久的昏暗。

齐客盯着没有纹路的天花板,强迫自己放空,然而下铺的存在感实在很强。被套一摩擦便会有沙沙声,那人翻身的动作很轻,但声音不算小,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他俩身处一室,同屋共眠。

而且没有旁人。

高中的时候,他睡在上铺,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沈问津的半边床。悄无人声的黑夜中,所有不着调的情绪在看不见的角落肆意膨胀,似乎因为藏匿在昏暗里,便可以放纵许多。

他于是才敢卸下白日里一直沉沉套在外头的伪装,敢想些有的没的,心头一直压抑着的酸涩的情绪瞬间倾泻而出,他就被它们裹挟着拽进梦里。

而沈问津从来不知道。

即便现在他就睡在他的正下方,距离他不过一米。

沈问津不用知道。他也不希望他知道。

青年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他不应该被自己这些年愈演愈烈的情绪绑架。

但是……

室内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青年的呼吸声。

室内只有他们俩。

冲动瞬间压不住了,齐客只觉得嗓子发痒,四肢酸软,痒意甚至顺着喉管一路往下蔓延。当再一次听见沈问津翻身后,齐客没压住,沉声开口了。

“睡不着?”齐客问。

声音有点哑。

沈问津含糊地说:“可能有点择席。”

齐客沉默着在心里应了一声,便听沈问津接着问:“你呢?也睡不着?”

第39章

沈问津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习以为常,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他闭上眼,酝酿了一阵睡意,最终以失败告终,遂又轻轻说:

“这会儿太早了,平常这个点还在工作呢。”

齐客终于有了反应,问:“你十一点还在工作?”

“是啊,我超热爱工作。”沈问津笑道,“看在我勤勤恳恳一心为公司的分上,老板你再给我涨点工资呗。”

齐客:……

沈问津听见上铺也翻了个身,床轻轻晃了下。

横竖睡不着,沈问津睁眼瞪着床板,干脆聊起了天。

“老板。”他道,“我那视频这周五争取能剪完,发你审核。”

老板不知听没听见,半天也没动静。

老板没动静,隔壁却又开始翻江倒海。

沈问津认识的那几个博主大多作息都不咋规律,月优和翠蔓儿也是,平常两三点睡中午起,这会子呼来喝去,听声音像是在玩狼人杀,起哄的时候依稀能辨认出些里头的术语。

沈问津朝里滚了半圈,滚到墙边,咚咚敲了两下。

“他们玩得挺开心。”他敲完,料隔壁也听不着,又滚回了床中央,冲着床板道。

齐客依旧没声。

沈问津一蹙眉:“你睡着了?”

然后他听见,上边传来一声不甚清晰,有些含混的“没有”。

声音有点哑。

沈问津的眉毛重新蹙起来了:“你这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我给你拿点水?”

“没。”齐客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没事,我去洗个澡。”

“不是洗过了么?”沈问津问。

“被子有点厚,出汗了。”齐客说,“睡着不舒服。”

沈问津接受了这个说辞,看着上铺的人躬身下了床,想打开手机给那人照着路,手指刚摸上去,那人已然走到行李旁边了。

“不用管我。”他说,“我看得见。”

走廊上的灯钻过门缝,在门边的地板上画了一圈很小的地盘。阳台与室内交隔处的窗帘不太厚,外头的光稍稍透了一点进来。

沈问津侧头看着齐客拿衣服,看着他直起身走进浴室,听着水声呼啦啦响起,砸在浴室的瓷砖上。

水声一直响,沈问津在一成不变的白噪音中渐渐有些困,眼睛阖上后就再没睁开,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入睡时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齐客这澡洗得有点久。

他囫囵做了个梦。

梦里仍是一片水声,粘腻不清。四周是层峦叠嶂的山丘,他在山路上慢慢而艰难地走着,忽瞥见右手边有一湾清泉。

梦里都不太有逻辑,他见了这突兀的池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就认定了那是温泉,想下去洗个澡。

他于是撩了下裤腿,拨开树丛,蹒跚往那边晃过去。走到近前,却见池子里早已泡着了一个人,背对着自己。

在北方上学,沈问津早已习惯了大澡堂子,况且都是男人也没啥好避讳的。他于是喊了声“兄弟我也下来洗洗”,脱了衣服就跳进去了。

那人没说话,过了会儿,缓缓转过头。

赫然是齐客的脸。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来这儿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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