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165)

作者:白绛 阅读记录

十点钟的时候,花乐给他来了电话。

跟他说,师父正在联系靳辰,但有点费劲,可能明天会有消息,他让云肴安心等着,别太焦急,云肴应了一声是,但漫不经心的,连狗狗都不相信。

他抱着比熊在床边坐了一夜,脑海里无穷无尽地循环着这些年来的生活画面,多的是跟他的恩爱和亲热,导致他每次睁开眼,都以为那就是现实。

可现实是什么?

是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抱着被惊醒的小狗,连他的去向都不知晓。

第二天,天空泛起鱼肚白,云肴趴在床上,胳膊都枕麻了,也没等到京州来的消息。

他想,他要回去了。

没错,他要回去!他必须回去!

这个想法突然坚定,云肴从地上站起,可腿太麻了,他闷哼一声,扶住床沿缓了一会,而后开始收拾行李。

恰知他的着急,一有消息花乐就告诉了他,他打通了云肴的电话,告诉他事情有了进展。

花乐说,半个月前,靳辰就登上了家主的位置,收揽靳泽手里所有的权利,但他不知道靳泽的踪迹。

云肴觉得可笑,他怎么会相信这种说法?靳辰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花乐又说,是靳柏川自己要离开的,并没有人强求他,权利是他主动交给靳辰的,而后他就从京州消失了,完全不知踪迹。

师父见了他,亲耳听到他说的,不会有错,云肴听花乐讲完,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半个月前就已经把权利交接出去了,那他去了哪?为什么不在京州?也没来找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靳辰在耍他们吗?他把他哥哥陷害了,然后告诉他他不知道他哥的踪迹?是这样吗?这是又一个新的局是不是?

云肴无从判断。

只不过这个消息,让他收拾行李的念想打消,他不见了,不是自己回到京州就能见到的,他不见了,甚至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不能确定他的城市,不能知晓他的半点踪迹。

他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他?为什么不能早点回去?!为什么等他消失了你才开始着急?!他明明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云肴的心情此起彼伏,动荡不安,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决定,如果这个决定牵扯到他的安危,他不会顾忌任何人的心情,任何的指责和看法,他会留在他的身边,每天每天都陪着他!

他就是确定他不会有事,才下定决心离开的啊……为什么又成了这样?

大早上,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云肴没有理会,他沉浸在自责和愧疚中,不停地掉着眼泪。

他一个上午都闷在房间里,忘记了自己的工作,忘记了顾客的约定。

直到有人拨通了他的电话。

“您好。”云肴有气无力。

“是画画的小师傅吗?今天怎么不在啊,不是说好下午一点半吗,没看到你的影子啊。”是昨天联系好的客户。

云肴吸了吸鼻子,强迫头脑保持清醒,“对不起,能改下时间吗?我今天不太方便。”

“啊,小师傅,不好意思啊,我能理解突然有事,但我们约好的,而且我离这里很远,我在怀中区呢,我孩子下午的车回老家,明天就没有时间了。”

云肴考虑了一会,竟然没有半点办法,这一切都让他无力,生活和工作,都跌进了深渊里,他虚弱道:“那……您等我一会。”

客人也很通情达理:“不好意思啊,真是着急,没法改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的问题。”云肴揉掉眼角的泪花,站起身来,换了衣服,拿上了工具,往工作的地方赶去。

他一路上调整着心情,不希望带给谁不好的情绪,到了目的地,顾客带着孩子正在等待,他工作的地方是露天的区域,人来人往,谁都能看到,摆上了遮阳伞和座椅,条件简陋,但胜在画技精湛,口碑好,顾客不远千里跋涉而来。

只为求他画一副真迹。

云肴赶到时,母子两人正坐在遮阳伞下,女士等得着急,小朋友也闹着要回去,小孩很难画,男孩更难,因为他们很难坐住,不像女孩那样说待会送一张迪斯尼公主的画像给她就能安静。

于是画画的过程很不顺利,男孩不太配合,虽然云肴并不需要他时刻保持什么姿势,但他连他的眉眼都不能看清楚,也怪他自己三心二意,心里面盛着事,怎么都没法投入进去。

但是来等待的顾客越来越多,云肴很想说他今天状态不好,没精力再继续,勉勉强强撑着给这个小孩子画完,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心力,他本来想再坚持的,但实在难受,心绞痛的感觉,他无法克制忍住。

“能帮我画一张吗?”一个男人在小孩结束后,在他的背后说。

云肴撑着桌面,收拾着画具,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您明天再……”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云肴猛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身后的那个人,他手中的笔重到拿不起来,凝神望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矜贵的气质?那像是一个流浪汉子的可怜。

他的肤色暗了许多,好像一直漂泊在外,臂膀也好像瘦了一些,脸颊都不似他离开时的清爽俊逸,那一圈黑色的胡茬在那张曾让无数人心悦的脸上是那么突兀,就好像一块发光的美玉,怕被人看去,硬生生给抹黑一般的刻意。

他们彼此对望,凝视,眼眸里的光似有若无,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云肴丢下手里的笔,眼眶一瞬间红了,下一秒,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那个人的怀抱里,抱了他一个满怀,也被他抱了一个满怀。

泪水湿在他的衣衫上,云肴不断地收紧双臂,用了几乎要把自己嵌进他身体里的力气,他宁愿窒息在这个拥抱里,多少次都愿意。

失而复得,有一天,他也会有那样强烈的感受,云肴在他怀里哭泣,呜咽出声,全然不顾及谁的在场,谁的目光。

他被人抱紧在怀里,融入了骨髓般的回应和用力,靳泽吻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质疑:“你也会难过吗。”

云肴不管他在说什么,只是不断地收力,似乎只有这样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梦,他被紧紧扣在怀里,感受灼热熟悉的躯体。

“你不肯回来,你够狠,那我来找你,成吗?”靳泽一边吻他的耳朵,一边用手指撩开他的发丝,神色柔情,语气却凶悍,“再从我身边离开试试啊,该死的东西。”

云肴摇摇头,任他骂,任他说,任他如何如何他都不在意,他也不会回击,他只会在他怀里哭泣,又在他的怀里笑,像个痴傻的病人,哽咽出几个发自肺腑的字:“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了……”

“川哥,云肴好想你。”

第88章 缘由

两个月前。

靳泽在许蔚那里, 接到了疯人院来的电话。

有人跟他说,他弟弟不行了。

一年来,靳泽做到了极致的冷漠, 他从未亲自到那里, 也从未允许别人的探视,除了院里的人,谁也不知道靳辰的情况,直到那天, 院里打通他的电话,告诉他他的弟弟岌岌可危。

靳泽才终于在久未相见的一年后, 走到了那个院子里, 接到了他的弟弟。

见到人的时候,靳辰坐在床脚, 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抱着头,两肩颤抖,嘴里吐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那样的人不见半点曾经的高高在上,那是一个疯子,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院里没有人欺负他, 给他治疗的医生说,他是被自己逼疯的,被那样的环境, 被那样看不到希望的未来逼疯的, 他无法接受自己将在这里度过一生。

刚送进来的时候, 他或许还心存侥幸, 以为自己能够获救,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就是云肴给他的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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