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43)

作者:白绛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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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度的天气,不算炎热,地下室阴凉,音响里放着轻音乐,台球室里“啪嗒”的球子撞击出清响。

靳泽将手里的球杆放进了竖在一旁的杆桶里,结束了和叶玉涛的娱乐局,他站在光线下,抬手看着那愈合的伤口,疤痕快要消失。

“技术下降了。”叶玉涛评价着说,虽然这一局他输了。

靳泽垂下手说:“不下降才是怪事,谁有空每天泡在球室里吗?”

他们现在都不是十几岁,重担沉得压垮人,娱乐局也不让人放松,心中想着的永远是那些讨厌的正事。

“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叶玉涛也将球杆放回,佣人送来了酒水,叶玉涛向之道谢,端着酒杯说:“又不是圣人。”

佣人转而向靳泽递酒,靳泽抬抬手,没有接,让他们出去了,他没心思喝酒,半坐在球台点了烟。

“你回来做什么的?”靳泽知道叶玉涛很忙,他们家在国外的生意做得大,叶玉涛亲自管着,想来没那么多时间闲着,回来转悠。

叶玉涛一饮而尽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放在身侧的台球桌上,靠着桌子说:“生意的事,之前合作过的盟友有些新想法,想找我谈谈。”

靳泽没有过问。

叶玉涛和靳泽都是出身家大业大的几世家族,都有继承的压力,但是叶玉涛深知,自己没有靳泽那么高压,家中大小事宜都需要亲自料理,靳泽在商战上的作风迷人,而这种手段用在治理家族虽管用,但未免过分凌厉,以至于很多人说靳泽冷漠无情。

可是叶玉涛了解他,他必须这么做,作为一家之主,如果软软诺诺,靳家早就得乌烟瘴气了。

靳泽低头抽着烟,语气敷衍地说:“挺好。”

方才打球的时候,叶玉涛就感受到了靳泽的心不在焉,他心里有事,叶玉涛没问什么事,他当然明白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心里揣着什么事。

“你是怎么想的?”叶玉涛一直想问,也知道现在让靳泽心乱的人是谁,“把他弄进靳家?”

这简直是个疯狂的想法和举动,天知道云肴对靳泽的杀伤力有多大,叶玉涛曾是唯一知道云肴存在的人,他们的爱恨情仇叶玉涛都看在眼里。

云肴,毫不夸张地说,他能要了靳泽的半条命。

他不相信靳泽没有自己的私心,他不相信云肴来到靳家只是为了靳辰,他到靳家是靳泽提出来的,靳泽在想什么,叶玉涛不想拆穿。

“不是最好的办法吗?”靳泽没问他说的是谁,“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还能让他怎么办呢,靳辰那么喜欢,他要固执地拆穿两人吗?什么时代了,他没有那么古板,可是要他接受吗?他要怎么接受让云肴成为他弟弟的爱人?

荒唐的要死。

“那你也不用这么极端,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要找罪受吗?”叶玉涛说:“生怕自己的病好了?”

靳泽沉声说:“我跟他已经结束了。”

他刚说完,叶玉涛就配合地笑了一声:“你最好是。”

当初闹得死去活来的,叶玉涛又不是完全不知情,靳泽当初对云肴的情感可以说是疯狂,能把他藏三年不被别人知晓,保护得那样好,让外界和靳家人没有任何头绪,那种用心是叶玉涛不可及的,至少在叶玉涛了解到的这些世家子弟中,算是独一份。

不是他看轻靳泽,而是他亲眼见证过那情感的热烈,他和云肴两个人,叶玉涛本以为会有个正果,因为双方都爱对方那样深刻。

他才不信,靳泽已经完全放下。

他放下,现在就不会旧疾复发。

“如果他表现得很好,你打算怎么办?”叶玉涛提出致命的问题,“你会真的让他去跟阿辰结婚吗?”

这问题比高考卷上的最后一题还要难,比让毒贩子金盆洗手还要难,靳泽抬起手,抽了一口烟,没有回答。

叶玉涛也不问了,一切答案都在他的反应上。

“出去走走。”靳泽捻了烟,几分钟,一支烟没了,他迈步出门,叶玉涛叹口气,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刚走到房门外,迎面撞见了两个人,庭院里站着云肴,他的对面是万叔,二人正在说着话。

万叔先发现了靳泽,于是示意了下云肴,低声说:“您去跟家主请示一下吧。”

云肴转过头看去,靳泽就在他的身后,正双手插着西装裤的口袋凝神望着他,而他的身边站着的那个人,让云肴微微愣神。

叶玉涛这是三年后的第一次,和云肴面对面,他还是和当年一样惊艳,拥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领,人群之中也许他的存在感不够强,可一旦对上视线,记忆匣子中一定会装下这张脸。

他看着云肴朝他们走来,叶玉涛对他微笑,同时用余光打量身侧的靳泽。

云肴认出了叶玉涛,他规矩地走到两人的面前,抬眼看向叶玉涛,别扭地开口,说了句:“……好久不见。”

叶玉涛笑笑说:“的确是很久了,你瘦了很多。”

云肴客套地说:“你也是。”

靳泽或许是听不得两人的客套,打断了这并不诚心的关怀,直奔主题:“找我?”

云肴和叶玉涛也没有多熟,也不是很想和他叙旧,靳泽的打断刚刚好,他点点头:“嗯,我想回家一趟。”

靳泽问:“兰溪?”

云肴又点头:“对。”

兰溪是他的老家,不在京州,更是许远的距离,去的话不可能当天返回。

靳泽问:“几天?”

云肴脸上没什么回家的喜悦情绪,这跟他是不是长大成人没什么关系,僵硬地说:“三天吧。”

来回在路上就要耗费两天的时间,三天一来一回,算起来他能在家待的时间只有那么一天而已。

“三天够做什么?”靳泽问:“路上不需要时间?”

“我办完事就回来了。”云肴知道回家必定有事发生,他的脸上又怎么会有什么期待和喜悦。

靳泽想看透他在想什么,追问一个秘密似的执着:“怎么去?”

云肴说:“坐车,大巴。”

靳泽想也没想:“万叔送你,一周内回来。”

“不用那么久……”

“万叔开车不累吗?”靳泽有力地反问,云肴没话可说了,他攥紧拳头,低头站着。

靳泽召来了万叔,跟他嘱咐了两声,这件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靳泽也就离开了。

叶玉涛还停留在原地,他不知道怎么发表看法,在这两个奇怪的人之间。

“回去了就多待几天,”叶玉涛说:“你应该也很久没回去了,既然有机会回家,不用着急回来,他不会怪你什么。”

可是云肴在乎的并不是会被责怪,他在靳泽的心里形象已经够坏,没有什么再下降的余地了,他要早点回来,只是比起那个不属于他的家,他宁愿被困在靳家这个闷笼里。

叶玉涛离开前对云肴说了句:“有空我们单独聚聚。”

而后他走了出去。

万叔因为听到了吩咐,过来问云肴时间,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云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明天吧。”

他从不着急坐上回家的列车,因为没有什么期盼。

家中也无人,真的在等待他。

期望他的回来。

第二天一早,云肴就和万叔从靳家出发了。

从京州到兰溪,开车大概六个小时,云肴不会开车,一路上他让万叔在服务区多停留一会儿再走,万叔的年纪比他大很多,他想是不能太劳累的。

路上万叔跟他闲聊,问他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云肴面无表情地说是上年中秋节,万叔听出了端倪,回头看了眼后座的人。

“中秋?你上年的新年没有回家?”

云肴摇摇头:“没有。”

万叔感慨:“工作这么忙呀。”

云肴没有解释:“嗯。”

他想,家长里短那些事,陌生人不会想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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