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7)

作者:白绛 阅读记录

靳泽久站着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肴,没有理睬靳辰的话,佣人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连他们都觉得不自在,别提靳夫人了。

虽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靳夫人感觉气压不太对,他想靳泽大概是不喜欢靳辰带来的这个人,从前也没说要见见他,这第一次见面就闹得不太开心。

靳夫人正要打圆场,只听靳泽突然笑了一声,而后转过身去,走回坐着一群长辈的长沙发前落座,抬手示意这场见面的正式开场。

云肴还惊魂未定。

靳辰把云肴带到一侧的位置上坐下,女佣为两人斟酒,云肴坐着没有说话,倒是靳辰很懂礼数,向女佣道谢,端着酒杯送到云肴的手里,被云肴拒绝,只能置放在他面前的长桌上。

云肴并不是给靳辰难堪,他只是知道接下来要接受一系列的问话,在这些长辈面前,他想保持初见的分寸。

虽然方才已经被搞得方寸大乱。

这首先开口问话的人就是靳夫人,靳夫人面容还算和善,没有上来给他难题,而是温声道:“你今年多大啦?”

靳夫人一早就知道有云肴这个人的存在,但是没有见过,靳辰向她讲过云肴的身份,她心里有个大概,对他的出身靳夫人是不满意的,别说她了,这个房间里坐着的人,连孩提对云肴的出身都是有意见的。

“我今年26岁。”云肴声音淡淡地回应,他的两只手贴着大腿,没有看着靳夫人的眼眸,凝视着桌子上的酒杯说。

“看着真小啊,”靳夫人道:“像大学生似的。”

靳夫人承认,她一开始并没有对这个人抱什么期望,一个男生还出身平庸本身就是让他们靳家无法接受的,但是见到人以后,靳夫人却有几分动摇,她一贯喜欢懂分寸,柔和性子的小辈们,云肴不外乎给她的感觉就是那样,她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的,一直听别人夸他的孩子相貌如何英俊,可是看见云肴,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欣赏。

云肴长得十分清秀,和她的两个孩子完全不同,靳家两兄弟五官轮廓都更偏向凌厉,靳辰暂且不说,靳泽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的相貌,靳辰相比之下眉眼还算和善,多了份纨绔少爷的稚嫩感,不会有靳泽那样历练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杀得人片甲不留的威严感,可云肴显然与他们是两种风格。

靳夫人打听过他的长相,从靳辰那里得知云肴长得不错,今日一见,他那种不动声色的俊秀吸引人不自觉地望向他,仔细描述他的长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最吸引人的是那种清爽干净的气质,和涉世已深,心思深重的靳家人完全不同,云肴个头不算太高,但站在靳辰身边仍觉登对,看着他,靳夫人想到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

他的身份是淤泥,可他却并未有那些普通家庭的莽撞和在大场面下的手足无措,他表现得很自若,虽然尽力隐藏那份紧张感,但不细心是察觉不出的,只会觉得这是个见过世面,不容易慌张失态的孩子,靳夫人虽不满他的出身,却很欣赏他的态度。

于是她对云肴说话的语气稍微和善,只不过她所欣赏的这一点,在别人看来却不能当回事。

靳辰的堂叔声音就拔高了几分,盯着云肴,审问犯人似的眼神:“什么学历?”

他不关心云肴的长相,什么气质,坦不坦然,他更在乎的是一个人的能力,而学历往往是绝大部分人衡量一个人的最基础,也最根本。

“本科。”云肴小声说。

堂叔追问:“一本二本?”

云肴握紧自己的手腕,他并不是紧张堂叔的问话,他紧张的是来自一侧的另一目光。

云肴埋头数:“玉恒师范。”

堂叔哑口无言,靳夫人也稍稍惊讶,京州最好的学校说不上是玉恒师范学院,比它设施好的,比它师资力量高的,比它培养出更多人才的“京师大”才是首屈一指,但是玉恒之所以让他们动容,是因为玉恒虽然各方面比京师大稍次一些,可录取分数线却和京师大完全无差。

许多人说,玉恒师范是出身普通的高材生的收容所,它给那些交不起高昂学费的考生提供了可以继续求学的机会,京师大虽然也会对表现优异的同学提供减免学费的帮助,但是他对考生的要求是十分严苛的,想要完全免费到京师大求学,对一个考生来说绝非易事。

云肴不是天之骄子,不是那个能被京师大选中,提供免费求学机会的人,他选择了玉恒师范,那也已经让他父母倾家荡产,分道扬镳。

“那你现在是做……”堂叔的声音谨慎了几分,尽管他们家大业大,也十分尊敬这些达到某种成就的人,能进入玉恒师范的人,能力定然不简单。

正当大家紧盯着云肴,心中有丝尊敬萌生的时候,却听到了两个让他们大跌眼镜的字眼。

“画画。”云肴应答,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变得是其他人。

只听他这样说完,那些神色紧绷的靳家人顿时松了口气一般,云肴听到类似于叹息的微弱响声,还有靳辰堂叔的一声低笑和摇头。

“画画?”堂叔脸色轻浮了起来,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不解道:“你上了玉恒师范,现在就只是画画?”

云肴没有多做解释,干脆道:“是的。”

堂叔看了眼身边的几个长辈,大家的意思都写在脸上,唯独靳泽坐在那里,扶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肴,不曾笑,面色严肃,一言不发。

而靳夫人刚对云肴燃起了一丝的信心,瞬间因这三言两语土崩瓦解,小声地叹了口气,也端起一杯水喝了起来。

“那现在又是在哪里高就呢?”堂叔追问,这种事就像你听高材生去餐厅打工,让人可悲可气,他刚刚对云肴那点欣赏也消失殆尽,此刻语气里充满的是不屑。

云肴耳聪目明,他怎么会听不出靳家人的恶意?可现在再改口是不是太晚?还有,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虚言,对方能否接受,怎么想他,都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

“废物只会画画”和“上了玉恒师范还是只会画画的废物”,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给别人打工。”云肴坦然地望着问话的人,如实交代。

靳辰小心地看了眼云肴,长辈的盘问多少走向有些不对劲,靳辰了解堂叔的意思,握住了云肴的手腕,是以一种无声的支持给到云肴,本来他不该插嘴长辈的话,但是让他这样看着他爱的人被攻击,也是不行的,靳辰补充道:“二叔,云肴是画漫画的,工作还算稳定,他们工作室的漫画有不少改编成影视的了,云肴喜欢画画,改天我把他的画拿给你看看,都是很不错的。”

“那就罢了,”堂叔放下酒杯,也放下了叠着的双腿,那是给自家人的一点薄面,对着云肴却是完全不客气的,“你们这些小年轻人玩的东西我不懂,拿来给瑄瑄看也不错。”

旁边靳泽的腿边站着一个小姑娘,正是方才楼下见到的女娃娃,她叫瑄瑄,是靳辰二叔的孩子。

大概因为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孩,格外受人疼惜,小姑娘也很是亲近靳泽,趴在他的腿上,和他一起盯着云肴。

一个女人笑着抚摸了下瑄瑄的脑袋,大概是她的母亲,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绝,迅速换了话题,问了在场的其他人也好奇的问题:“那是不错,瑄瑄的确爱看这些,话说到这,你跟阿辰是怎么认识的呀?我记忆里,阿辰就只跟你处过,你也是么?”

这话问的很隐晦,也很聪明,表面上说的是靳辰干净,情史简单,配他云肴绰绰有余,希望他云肴能知趣别负了人,暗地里是打探云肴的情史,衡量他做人另一方面的能力和价值。

长辈们注重这些是情有可原的,他们到底不喜欢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云肴的相貌实在清秀,相信在场的所有长辈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不错的,可他能让靳辰这样一个贵公子对他死心塌地,绝不是一张脸能办到的,婶婶问的这句话,是想弄清楚云肴到底是不是那两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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