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苏航说了，向远也可能无法接受，最终还是会分手。

有一瞬间，向远甚至都开始怨恨苏航，为什么要告诉他有这样一个沉重的秘密存在。

要是当初苏航避而不谈，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活在幸福的幻象中，继续当一对甜蜜的爱人？

“如果……我说不想知道，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苏航把抱着向远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毕竟之前的十几年，我就做得很好。”

向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你在父母和朋友面前伪装的事？”

苏航点点头。

“我从小就在扮演一个和我截然不同的人。我的亲人、朋友从来没有发现，我并不是他们眼里那个阳光开朗、老实憨厚的大男孩。”

“以前我觉得，就这么一直演下去也挺好……正因为身边的人对我不设防，我才能发现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扮猪吃老虎，暗中拿捏别人，正是苏航的恶趣味所在。

向远知道他自己曾经也是被苏航愚弄的那群人之一，气得冷哼一声。

苏航握住向远的手，轻声哄道：“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我开始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暴露出我真实的样子，让他察觉到我的阴暗面……”

“我以为他会害怕我，会从此远离我——可是他没有。”

其实向远对苏航产生过恐惧，甚至想过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苏航的所作所为过于出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就是在自我毁灭的边缘反复试探。

向远一边觉得苏航太可怕，一边又忍不住被他吸引，想要拨开迷雾看清楚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而且苏航虽然做了许多疯事，但从没伤害过向远，反而一直在帮他、保护他……随着两人共同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向远心中的天平也渐渐朝着苏航倾斜。

“——再后来，我就爱上了他。”

苏航把玩着向远细长的手指：“他是一个心软的人。我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但他还是愿意给我机会，和我重新开始。”

“他唯一想要的，就是让我以后不要再骗他。”

苏航用手指勾住向远的右手小拇指，做出一个“拉钩”的姿势。

“我知道，只要我答应他，他就会再次勇敢地走向我。”

向远的胸口一阵酸痛，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

虽然直到那时，两人之间的信任危机仍然存在——但只要苏航愿意承诺，向远就愿意相信。

即便两人的身份注定了以后会面临诸多困难，他也心甘情愿。

苏航继续平静地说着：“我曾经卑鄙地想过，先瞒着他，等我们的感情更稳固一些后，再找机会告诉他。”

“毕竟这么多年，很少有人发现我的破绽。”

“可是当我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睛——我知道这次我做不到了。”

“我不想让他失望，”苏航的声音充满苦涩，“我怕有一天他发现真相，会心碎，会真的不要我了……”

“可是我更怕现在告诉他，他会讨厌我，会直接离开我。”

“我好像又回到了这片悬崖……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眼前是深渊，身后也是深渊。我无路可走。”

“向远，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向远感觉到有滚烫的泪水落在肩头。

他垂下眼帘，和苏航十指紧扣。

“苏航，你不是无路可走。你可以选择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都说爱情是盲目的，向远此刻深有体会。

他突然不再试图逃避，反而迫切地想知道苏航隐瞒的秘密。

或许一切远没有苏航想象中那么糟糕。

向远从苏航的怀抱中坐起身，回头看着对方的脸：“说不定……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更爱你。”

说完，他就凑上前去，轻轻吻着苏航落在唇边的泪滴。

苏航抬手揽住向远的后颈，温柔地回吻。

天地与大海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他们的心跳。

“向远，你真的决定了吗？”

一吻结束，苏航的表情反而更加不安，声音颤抖似海浪的叹息。

“曾经有一个人，也说过会永远爱我。可是当我把秘密告诉她后，她却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向远醋意上头，刚想质问苏航说的是谁，却在刹那间想到了答案。

——苏航口中的那个人，是Michelle，是他的妈妈。

向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不相信Michelle提到苏航时眼中的关心和骄傲是假的，但他也看得出，这对曾经相亲相爱的母子，关系已不复亲密。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退缩？

强烈的恐惧感伴随着海浪声，再次席卷而来，让向远如溺水般喘不上气。

苏航怔怔地看着向远，脸上写满无法掩饰的悲伤。随后他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朝着悬崖边缓慢地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向远立刻蹦起来，大声喊道：“苏航，你站住！”

见苏航继续朝前走，向远跑到他身后，用力攥住对方的衣服：“你别再往前走了，太危险了！”

苏航终于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

向远咬咬牙，突然迈出一大步，面对面挡在了苏航的身前。

距离他身后不到一米，就是陆地的边缘。

——稍有不慎，他就会从几十米高的悬崖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苏航吓得瞳孔微张，赶忙拉住向远的手腕，试图把他往回拽：“你、你快回来！”

向远一动不动，坚持站在危险的位置。

“向远，是我错了，”苏航不敢乱用力，只得放软语气，“你别吓我，快点过来。”

向远扬着头，语气决绝：“苏航，你以为只有你会用这种方式威胁人吗？”

“你每次乱来……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苏航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躲避着向远的目光，越过他看着悬崖下的礁石与海浪纠缠。

“别看下面，”向远朝着苏航跨近一步，两人的脸只间隔十几厘米，“看着我。”

“只看着我。”

苏航的目光终于落回到向远的脸上。

向远突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爱豆营业式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的笑比阳光还要耀眼，让常年阴冷的英格兰都变得明媚起来。

“我想好了，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明白一点。”

“苏航，告诉我你的秘密吧。”

笑着笑着，向远的眼睛就红了。

“只要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我都能接受。”

向远能想到的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苏航在叶明扬身边卧底时，做了违法的事。

他不认为苏航会主动去做坏事，但为了博取叶明扬的信任，可能真的会有某些迫不得已的时刻。

“苏航，你要是真的……就去自首吧，”向远故意换上轻快的语气，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我，我——”

向远深吸一口气，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草地上。

“——我愿意等你。”

这是他给苏航的承诺。

“反正我已经等了你三年了，不介意再多等几年。”

下一秒，向远的手腕被苏航猛地一拉，彻底跌入了他的怀中。

苏航紧紧地拥抱着他，力度之大，仿佛想要把他融入骨血。

“向远，谢谢你，”他哽咽道，“无论我们以后能走多远……今天这一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谢谢你爱我。”

“我们回去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向远被苏航困在怀中，感觉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伸手抱住他的后背来支撑。

“先让你安心一点，”苏航揉了揉向远后脑的头发，“我向你保证，我没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