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剧组试镜的要求，今天的许朝云没化妆，一张脸素净得很，笑起来的模样像是平常生活中遇到的那种长得帅却有生活气的大男孩。与此同时，有一种独特的东西藏在他的内心深处，只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冰山一角。

徐琳没好气地白了许朝云一眼，却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便静默下来。

许朝云转头看向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这是他第一次去试镜电影，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因为这次试镜会的特殊，所以他内心的紧张感也没达到让他手忙脚乱的地步。

这次要试镜的是部民国电影，本来按照这圈里的潜规则，一般电影哪怕是男二号，按照许朝云现在的流量，若不是角色与他很不合适，拿下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毕竟现在这世道，粉丝经济流量为王，为了热度和招商，一般导演也不介意在自己的电影里添个流量，都图个双赢。

但是许朝云并不很愿意拿个框架把自己钉死。他会老，粉丝会变心，总有比他更加年轻更加帅气的人迈入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如果他一直停在原地，没磨练出拿的出手的演技，以后又要依靠什么在这个圈子里立足呢？

许朝云不甘心成为流量的傀儡，但现阶段的他也无法将其舍弃，只能小心翼翼地与之共存共赢，期许一个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未来。

而郑木宜，作为圈内以喜欢提拔和调教新人出名的导演，若能得他青睐，那许朝云的演技定会更上一层楼。与此同时，郑木宜挑剧本的能力也非常强，拍出的电影常在各大电影节包揽各种奖项。

圈内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如果你能得郑木宜的青眼，那不管你现在处境如何，你都成功一半了。

而这次郑木宜挑战民国题材，试镜会便是演员与明星聚集的地方。许朝云作为一个刚冒出头有了些热度的青年演员，演技也算不得顶尖，还常年混迹在电视剧的圈子里，这次去试镜也不过碰碰运气罢了。

下车进了试镜所在的酒店，徐琳跟在许朝云身边，助理圆圆则是向工作人员要了试镜的号码牌，一行三个人便坐在一旁提前备好的椅子上开始等待。

现场什么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有，有名气的旁边就围满了自己人，嘘着寒问着暖，没名气的就一个或是三两结了伴，彷徨或紧张地期待着。

或许是因为没限制来参加试镜的人，剧组连小片段的详细剧本都没发过，只有一个笼统的故事梗概公布在网上。不过男一号已经定下，是老牌影帝穆幼庭，冲着这位挑本子看配置的功力，圈内很多人对郑木宜这部电影都很是看好。

许朝云低垂着头，仔细地琢磨着那段粗粗百来字的故事梗概，却也只知道这是个民国谍战故事，其它的都是雾里看花，一片朦胧。

郑木宜挑人还算快，也或许是前面参加试镜的人所带的团队太冗余，队伍没过一会就呼啦少一截，又呼啦少一截。通常许朝云坐下，椅子还没捂热呢，就不得不站起身来往前几个位子挪。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许朝云在揣摩剧情中度过等待。待徐琳轻拍许朝云肩头，他再抬头望去，就见前面的人已经一脸沮丧地走出了试镜的房间。

轮到他了。

许朝云站起身，按灭了屏幕，将手机交给徐琳保管，再从助理圆圆的手中拿过号码牌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接过号码牌，对了一下上面的数字，便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许朝云可以进去了。

许朝云微微点头致意，便朝着门内走去，直到不见人影。

徐琳和圆圆这才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焦灼，里面的画面和声音都被一层层的门和墙隔断，外面的人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得。

徐琳略有些焦躁，站在门外，不时拿起手机瞧一眼上面的时间，那架势恨不得面前最好出现个秒表，让她一秒一秒地盯着时间流逝才好。圆圆站在徐琳身旁，也是一脸紧张地望向什么也看不见的屋内。

等到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真的出现在她们面前，两个女人才舒下那一口气，心里出现了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稳感。

许朝云向二人点点头，三个人走过长长的队伍，出了酒店。

上了房车，徐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朝云，这次感觉怎么样？有把握吗？”

许朝云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摇摇头，道：“这次的试镜方式很奇怪，我也说不准。郑导说让我等通知。”

徐琳的眼中滑过一丝失望，却又马上调整好心态，安慰道：“没事的，朝云，电影咱们总会演的，就算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不是？今天也没给你安排行程，就当白得了一天空。咱先回酒店，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明儿再说。”

许朝云思索着什么，一心二用地点头应了这份安排。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许朝云陷入回忆。

四周暗得几乎要把一切吞噬，地板也很黑，只有中间的一块地被灯光照亮。

许朝云从黑暗走到光亮处，脸上的神情逐渐从冰冷变得热烈。

耀眼的灯光下，许朝云随着音乐牵住了身旁一名舞女的手，舞步张扬而热烈，一双桃花眼扫过之处，留下一地情深。

最终那双桃花眼看向怀中的舞女，似要将满腔爱怜皆投注于她。舞女沦陷了，回以爱。许朝云却在音乐结束的那一秒，松开了舞女的手，转身与下一位舞女步入下一场舞蹈。

跳完最后一支舞，许朝云手里牵着的舞女一瞬消失，留下一枝红玫瑰，茎身上的刺划破他的皮肤吸吮他的血液。许朝云却并未皱眉，而是凑近她，轻嗅。

玫瑰又变成一把手枪，许朝云的右手握着枪的握把，食指搭在扳机上，枪口缓慢而坚定地上移，顶住他的太阳穴。子弹上膛，扳机扣下，一下便在许朝云的脑袋上开出一朵血花。

“咚——”，许朝云倒下。

“咚——”，手枪落地。

“砰——”，心脏停息。

玉山倾颓后，血色蜿蜒而下，绘染了那双不愿闭合的永远热烈的眼。

像是玫瑰遭遇了不可名状，破碎后他的残躯却在枪膛上重生，炽热而明亮。

这便是许朝云今天试镜表演时的所有内容，只不过那时，是无实物表演。

一张白纸，上面只印了“跳舞，为信仰而死”这几个黑色的五号字体。而这，便是许朝云拿到的所有剧本。

郑导看完表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工作人员便告知许朝云试镜已经结束了。

不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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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风不会醉，故人归

晚间，夜色深沉如墨，旧情人的脸浸在其中，与熟人相见，仿佛冬夜里拂过的春风，赠予人一点温柔的暖意，却又一眼即走，搂都搂不住。

徐远琮坐在一家酒吧的卡座里喝酒。面前的桌子上，白的啤的红的混合的，样样不差。

徐远琮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旁边的人拦也拦不住，但他明显酒量很好，喝了大半桌的酒了，一点红都没上脸。

“我说你就别喝了，没醉，胃也给你喝坏了。”坐在一旁的连印禹一直劝他，哪怕知道这只是无用功。

“你猜我这次上台看到谁了……是许朝云……他红了，真好，可惜他要忘记我了，我太明白他了。你看，我是不是出现得刚刚好又消失得刚刚好？”徐远琮笑着对旁边的人玩笑道，“哈哈，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能把握地这么好……”

徐远琮乐着，又猛地灌了自己一杯红酒。

“你别笑了，这笑声跟哭了似的，你一大老爷们……”连印禹一脸嫌弃，神色中却又暗含担忧。

徐远琮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空酒杯，拿起另一个盛满白酒的杯子，吐槽道：“叫你出来喝酒，你全程不碰酒就算了，怎么你还不让我笑一下，我乐呵不行吗？”

连印禹翻了个白眼：“你乐不乐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行了，你是我大爷还不成吗？要我也喝醉了，谁把你带回去？难不成今晚要留你一个人躺在酒吧里，等着被哪个好心人捡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