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62)
原平于是道:“那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沈知意知趣地走了出去,说要去看陈叔做午饭的进度如何了,顺便叮嘱他炒菜味道要清淡点——原平病才好一点儿,不能吃味道太重太辛辣的食物。
看他离开,原平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原平刚想拿出手机给母亲拨号,仿佛母子间的心灵感应一般,于秀直接给他拨了过来。
原平赶紧手忙脚乱地接起,先叫了一声:“妈。”
“阿平,”于秀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这个月的钱,怎么多打了这么多?”
儿子开始工作之后,每个月都会把自己工资的一部分打给于秀,作为赡养费。随着他工作年份越来越久,工资也随着水涨船高。但是这次原平打过来的生活费,比上个月多了五倍都不止。
原平愣了愣,这几天因为生病,他完全忘了要给母亲打款的时间,就更别提应该要打多少了。
除了他,还有谁会记得应该要给母亲汇款呢?原平心里有了个人选,但不敢直接告诉母亲,于是搪塞道:“最,最近发了点上半年的奖金,我……我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就都打给妈你了。”
——他怕直接说出沈知意的名字,于秀会做出当场把汇款退回沈知意卡里的事情。
于秀还是非常讶异,推辞道:“那现在用不着,也不意味着将来用不到呀!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的,都没有点未雨绸缪的念头吗?我一个人,能用多少钱呀,你还是拿回去一点吧……至少拿回去一半儿,行吗?”
这些钱对沈知意来说只是小钱,于秀拿着却像烫手山芋。她清楚原平的工资水平,知道儿子给自己这么多,他肯定半点儿都没剩下,心里自然很着急。
几番推拒无果,原平只好应下,说等会儿拿一半回去。
他踌躇片刻,没有忘记自己和母亲通话的目的,又开口道:“妈妈……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甚至还带了点儿温柔:“嗯,怎么了儿子?你说。”
“这不是就快要到中秋节了吗,” 原平说着,手忍不住搓了搓裤缝,“我想……带阿沈回家里吃一餐饭,您看行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原平的睫毛抖了抖,又继续补充道:“中秋节一直都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阿沈和我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三口,还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呢。
“原平。” 母亲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和他结婚这件事情,我和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不争气也就算了,别把人带到我面前来恶心我。”
“是,我知道您不喜欢阿沈,可是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情,难道还不能说开来吗?”
原平一一细数:“您知道吗,我这几天生病了,一直都是他在病床前照顾我……晚上他睡得很浅,只要我轻轻咳嗽一声,他就会惊醒,然后来试我的体温。早中晚饭他都给我做,没有空的时候,他把他爷爷最得力的佣人带到家里来,就为了让他能时时刻刻照顾我。因为他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
原平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儿子,一个有手有脚的二十三岁大男人,需要他这么操心吗?可他就是一刻也放心不下……”
“就连这次给你转钱,应该也是他做的……我以前打生活费,他都是知道的。这几天我生病,根本就忘了要转钱的事情。不是他帮我转的,还会有谁?”
原平觉得沈知意有时候真的有点傻,他瞒着自己,瞒着母亲,就这样给五年都没给过他一刻好脸色的于秀转了七八万生活费。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原平的妈妈而已。
“妈妈,他做的这些,为了我看您的脸色,受您的委屈,都只是因为他爱我……他真的不图什么的,我也没有给过他什么。”
原平的语气近乎于悲伤,哀求道:“他真的很好……我不求你喜欢他,只是让他到咱们家里来,一起吃一顿饭。这样子你也不能答应吗?”
说到后面,原平情绪激动,音量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他还从来没有用这种音量的声音跟于秀说过任何话。
在于秀的面前,这个儿子向来都是沉默的,老实的,逆来顺受的,差点都让她忘记了,这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也会有自己所喜欢的事情,自己放在心里的那个人。也会为了自己的爱人,去向于秀表达他的不理解。
于秀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只是有一种很平静的语调叫原平的名字:“原平……”
——似欣慰似感叹,似无奈似寒心,这一句儿子的名字,不知道饱含了这个女人多少心事。
原平摸不清母亲现在是什么想法:“妈?”
他试探道:“所以我说的这件事情……”
于秀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道:“反正中秋节还有段日子呢……过段时间,再说吧。”
就算母亲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但她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再对沈知意流露出任何厌恶和抗拒,原平知道,这就是她态度软化的迹象了。
原平肉眼可见地开心,就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他和母亲再闲聊了几句,问了问对方的身体情况,于秀就说要挂电话了。
“妈,等一下。” 原平忽然想起他前几天发烧时候做的那个梦,决定问一问母亲。
虽然原平觉得把梦里的事情和现实混淆太过于荒谬,但梦里的情景很真实,真实得让他心悸。所以就算再荒谬,他也想要和母亲确认一下。
“……就是这样,我看见一本本子,好像是蓝色封面的,里面是爸爸生病时候的一些情况记录,都和我记得的方式的情景差不多……还有,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可他好像认识我,也认识您……”
原平阐述着自己的梦境,刻意隐去了写日记的这个人可能和原远有关系的事情。他有种直觉,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个,好像不是件好事情。
于秀听完,在电话那头半天都没有说话。
原平有点忐忑,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像自己预想的那样……
他开口问道:“妈?妈!你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
于秀好像才回过神来:“嗯,嗯,我在听。”
“所以是真的有这么个事儿吗?他是谁?爸爸的朋友?” 原平不敢做别的猜想,只道,“可是也没有听你提起过……”
于秀立刻打断他道:“阿平,没有这么个人的。”
她的态度很绝对,干脆利落道:“你也说了,只是你的梦而已。我没有提起过,就是因为你爸爸没有这么个朋友。所以,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好吗?”
原平只好点了点头:“是我想多了。”
“对了,” 于秀叹了口气,好像很疲倦的样子,道 “中秋节我应该会很忙,至于那个谁,我不可能和他一起吃饭的,你也别来了,在家自己过吧。”
母亲的态度转变太快,原平有点愣神,道:“可是刚刚不是还说好的……妈妈?”
“我有答应你吗,原平?你为什么老做一些无谓的假设呢?我告诉你,只要这个家里有我在一天,就不可能会有他。”
“就这样,不说了,我很累,要休息了。”
于秀撂下这样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陈叔的四菜一汤已经快全部完成,沈知意呆在厨房也没事情干,便回到卧室,想看看原平打完了电话没有。
他轻轻推开门,便听到原平的声音,明白爱人还没有和母亲通完电话,想要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