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7)

作者:二十七94 阅读记录

但是他的这口气还没松完,许骋就边把烟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视线也落在了眼前被揉烂了的烟蒂上,漫不经心地开口,“何总,我是同性恋,你介意吗?”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何烯年说今晚吃了什么菜。

何烯年那一口松了一半的气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他紧张得呼吸都停滞了,直愣愣看着许骋。

一时间脑子闪过很多念头,每个念头都呼啸而过,最后留下了一个疑惑,许骋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何烯年依旧没有说或,只是盯着许骋看。

许骋似乎对那个烟蒂很感兴趣,过了许久才转头看何烯年,嘴角抿出善解人意的弧度,温声说,“因为以后可能还有合作,先提前跟你说了,怕你介意。”

这个解释乍一听既合理又体贴,但是细想根本经不住推敲。

许骋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试探何烯年,现在看来,何烯年确实也喜欢男人,否则怎么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警惕得炸了毛。

许骋的目的达到了,使坏的心也适当地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带着歉意,眼睛里都是真诚,一点也看不出试探。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你就···”

当我没说过还没说出来,何烯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没等他话说完就抢先开口。

“没事,我不介意的。”他脸上的笑有点牵强,带着点掩饰不了的惊魂未定,“我,我只是突然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说完还自己干笑了几声缓解尴尬。

许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继续说,“那太好了,就怕以后合作何总心有芥蒂。”

何烯年已经没空想合作不合作了,他脑子里疯狂复盘刚刚自己的表情管理是否到位,有没有露馅,直到回到包间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们刚进门,就被王洪起哄说借尿遁,非得罚两人喝酒。

许骋他是罚不动了,所以火力主要集中在何烯年身上,何烯年一向好说话,加上现在的思考能力约等于0,王洪没说什么,他就走到位置旁边,打算给自己斟酒。

但是他刚伸手准备拿酒瓶,许骋中途就把酒瓶拿走了。

许骋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明明只是提出建议,玩笑中带着点压迫感,“王哥,今天就到这儿吧,再喝嫂子又不给你进家门了。”

王洪于是哈哈大笑说不喝了。

散了之后何烯年在酒店门口等代驾司机,许骋在酒店门口把王洪和他的下属以及自家秘书都送了上出租车。

最后站在何烯年身边陪他一起等代驾司机,何烯年看许骋神色自在,好像刚刚那十多分钟的聊天并不存在,也或许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取向是男是女,所以根本没把刚刚的聊天当回事。

好在代驾司机很快就到了,把何烯年解救于水火中。

三个人合力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几个人扔上车,何烯年也上了副驾。

车子发动前,许骋绕到了司机那边,低声交代:“车上的几位都喝酒了,麻烦您多担待点,别开太快,然后待会儿下车的时候帮帮忙把人送到家。”

司机师傅很爽快地答应了。

许骋朝他道了谢,然后又在驾驶座那边隔着师傅看向何烯年,“晚安,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何烯年强装镇定看着他,说:“好,许总您也路上小心。”

许骋点点头,转身走去取车了。

一路回家,何烯年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听说这个群体向来敏感,能清楚地认出同类,何烯年不觉得自己是敏感的人,至少在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好像还没认出过同类。

最后他掩耳盗铃搬安慰自己,自己认不出,那许骋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再说两人才见过多少面。

不会知道的,他睡着前很跟自己说。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何烯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以往和李瑜他们通宵喝酒第二天照样龙精虎猛,但是这天早上他坐在床上,宿醉让他头痛欲裂,昨晚带着一脑门心事,晚上还做了奇奇怪怪的梦,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脚步洗漱。

到了狮馆,只有何坚一个人穿着练功服打拳。

南狮讲究“狮武合一”,许多套路都是从武术里演变改进的,在丰年狮馆,所有人舞狮入门都是从一套南拳开始,武术底子越扎实,狮舞才会越好看。

何烯年没有打招呼,和往常一样自己找了个角落扎马步。

直到何烯年扎完马步,李瑜才丧着一张脸来了。

他坐在桌旁给自己和何烯年倒了杯水。

何烯年接过喝完才说,“还好我爸已经去吃早餐了,不然看你这衰样,又得骂你。”

“我早到了,不敢进来,在榕树头蹲到师父走了才进来。”李瑜刚说完就干呕了一声,“妈呀,这王总不会买的假酒吧。”

何烯年面无表情道,“是你老了,不是酒假。去后面睡会儿吧,我怕你猝死。”

李瑜又yue了一声才挥挥走进了狮馆的休息室。

陈皓朗今天依旧叽叽喳喳地来了,只不过他的小兄弟们一个也没有跟着了。

何烯年觉得好笑,刚来的那一天浩浩荡荡的,少说也有将近十个人,这会儿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了。

他实在是好奇陈皓朗怎么想的,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觉得陈皓朗能撑这么久,这都差不多一个月了。

“哎,你的兄弟们呢?”何烯年逗他。

“害,别提了,一个个弱鸡得要命,铲都铲不动。”陈皓朗一脸不屑道。

何烯年伸手捏了一把他的上臂肌肉,陈皓朗嗷了一声,猛地跳开了,跳开的时候又扯到了腿上昨天被扎狮头的竹篾划拉到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直骂何烯年傻逼。

“你就不弱了”何烯年笑着说。

陈皓朗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嘀咕道:“那多练一练不就不弱了。”

何烯年渐渐收了笑意,看着陈皓朗稚嫩的脸和单薄的小身板。

他想到了刚上初中的自己,他入门早,加上本来就是何坚的儿子,训练比同龄小孩儿更狠,十来岁的时候已经能上高桩去比赛了。

当年那会儿自己在想什么?何烯年记不太清了,日复一日的训练太累了,回家几乎倒头就睡,好像也没空多想什么。

但是他比陈皓朗稍微好一点,那时候一起训练的还有李瑜和几个师兄,他是能上场的表演人员里最小的,师兄们暗地里都让着他,每次表演完都背着何坚给他买雪糕和辣条。

那会儿应该算是狮馆最鼎盛的时候,师叔伯们身体还硬朗,小辈每天的训练虽然刻苦,但都是有说有笑的,何烯年有很多师兄和小师弟。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光,回忆起来像是老照片一样在泛黄,但深究下来,不过是十一二年的光景。

“怎么想要来练舞狮?又苦又累,你的同学都在家里吹空调吃西瓜打游戏,就你想不开。”何烯年嘲讽他。

陈皓朗听了不乐意了,“二师兄,港呢滴?我都要以为你是我妈了。”

何烯年补刀,“看,你妈也不喜欢你来,到时候克扣你零花钱。”

陈皓朗走到了墙边,双手握拳,抬起手臂,双腿并拢之后脚尖和脚后跟交替外旋,度了个三步半的距离,半蹲下身,做了个标准的马步。

何烯年当时纠正他的马步姿势花了不少时间,一个月下来之后,今天这么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陈皓朗扎着马步缓缓说:“但是我喜欢啊。”

陈皓朗抬眼看何烯年,眼里的光芒不像作假,那是少年满腔的热爱和真诚,带着让何烯年已经感到陌生的崇拜。

第6章 露一手

“年哥,过年那会儿我看你在祠堂门口跳高桩,太酷了,我也要跳。”陈皓朗说。

何烯年接不住他这目光,他转过头开玩笑,“你就是不想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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