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仍在(48)

作者:檐上追云 阅读记录

担心早上起来浮肿,只喝了小半杯,便把杯子递出去:“你一直没睡?”

“是。”岑连的嗓子也沙哑得不像话。

“着凉了?”

“没有着凉,颜颜,时间还早,你先睡。”

岑连没好意思当着陶承颜的面讲他刚在哭,无声的哭,嗓子也会沙哑。

陶承颜这两年忙,睡实的觉很少有,躺在床上后,即使睡不着也会闭着眼。

精神、气色虽说粉底也能作假,到底比不上睡眠。

“把你身上那两片布脱了,上床睡觉。”陶承颜窝进被子里,靠里挪了点,掀开外侧的被子,“快点,灌风进来会冷。”

岑连站在床边半天没动。

他在挣扎。

陶承颜已经闭上了眼睛,只露出了半张脸在被子外面,左手在旁边的枕头下,隔许久才拍一下床面:“你清醒的,不用我搬你吧?”

“在岑东时……”

岑连没说完,陶承颜接话:“你没那胆子爬床,爱睡不睡,懒得管你。”

陶承颜背过身去,因剧烈的转身,被子完全豁开了,陶承颜大半个背部都露在了外面。

身上的衬衫完全破了,岑连将衣服脱下,躺在了床的边缘。

他将陶承颜背后的薄被往下压了压,确保没有漏风再回正躺着。

将近十年,岑连将自己赶进了死胡同,自暴自弃的想,以后就在死胡同里开个店了此一生。

可他来到了潍城,还碰上了藏在心底深处的陶承颜。

碰上陶承颜前,他的心情只有焦虑,何时能彻底还清债务?何时能与张老娘做一个了断;碰上陶承颜后,哪怕有过仅存的理智劝自己远离,可心底埋藏的情愫生出无限的丝线将他缠绕将他绑到陶承颜面前。

他离不开陶承颜。

今日的颜颜说了许多话,颜颜心里是有他的。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让颜颜哭,让颜颜空等他的回复。

他怎么敢的。

岑连侧头看向陶承颜,月光下只能瞧见他毛茸茸的脑袋。

如此时光,他如何能浪费用去睡觉。

岑连的呼吸轻且规律,像是真睡着了一样,实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陶承颜。

许久许久,床右侧传来一声叹息,陶承颜转身面向岑连,伸手覆盖在岑连眼睛上。

岑连的眼角是湿润的。

陶承颜没说话,只埋着头,额头磕在岑连裸露的肩膀上。

杀青后的第二天没排任务,陶承颜难得没在闹钟的急促铃声下清醒,但睡醒时间与往常闹钟时间并没差多少。

六点四十八,陶承颜看了墙壁上的工艺时钟后,决定再眯一会儿。

身旁人温度很高,陶承颜的手臂贴着岑连的手臂,陶承颜眼珠子一转,侧向岑连睡着。

可能与身旁睡着人有关系,也可能是昨晚未关窗帘阳光照在脸上对光敏感,陶承颜努力闭眼仍旧没睡着,手肘撑在脑袋上,静静地看向岑连。

今晨也不知岑连何时睡的,手盖在他眼睛上,他的眼睛一直眨呀眨,手心上全是他睫毛扫过的痒意。

人正确实是优点,但太正容易呆、容易轴,装睡都不会。

椅子上搭着岑连破掉的衬衫,好像这里没有岑连能穿的衣服。

昨晚太急,只顾着撕,压根没想撕之后,这人咋出去。

陶承颜慢腾腾地起身,提着那两片破布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巧碰见疯了一夜回酒店的众人。

陶承颜的装束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在他手上的东西。

悠悠使劲揉眼睛,酒后迟钝的脑子慢半拍地运转,疑惑道:“岑连的?……老板,你撕的?”

陶承颜将衣服揉成一团,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小心烂了,我拿出去扔。”

手上若是片布,烂了说划破倒还在情理之中,衬衫就算再不结实,也不会成那样那样的。

于是悠悠又试探地问:“岑连在休息?”

“对,我要出去买早餐,要带吗?待会儿我给你们拍照。”陶承颜穿好鞋,将大门打开了一点,“你们可以稍微小声点,他睡得晚。”

“嗯,”反应过来后,悠悠迅速多点了两下头,“我要补觉,不吃也不吵。”

陶承颜头探向屋内,用下巴示意另两人。

奇奇被悠悠拍了一爪子,然后冲着陶承颜摇头:“老板,我们都吃过了。”

行吧,陶承颜轻轻将门合上。

直到确定陶承颜走远,屋内才松了一口气,酒也醒了大半。

首先是奇奇:“悠姐,咋和你讲的不一样,你不是让我们小声点,老板需要休息,但为——为什么在休息的是岑连。”

昨晚,杨伟奇好容易接受了岑连与老板的那点私密关系,又在悠悠与Eve的科普下,知道了攻1受0的关系,并由着他们的引导,得出老板可能是0并且今早非常需要休息的结论。

但,理论匹配现实,咋完全不一样。

悠悠在宕机加载中:“别吵,我捋捋。”

唐姐是见过大场面的,全程蚌住,定力全用在不说话上。

喝酒时听他们胡扯,她害怕陶承颜被辜负,要是岑连品行不正会不会给陶承颜带来舆论麻烦,现在瞧着与预想不同的情景,又开始想娱乐圈那些爱豆男嫂子是如何发疯的。

她得找找有经验的经纪人学习学习,从业多年,手下艺人还没这种情况。

活到老,学到老。

她不用休息了,先找找联系人吧。

呼呼——

耳边是刮过的风与噼里啪啦爆开火苗的声音。

岑连的感觉麻木,像是魂飘于空中,淡然地看人将他从火场拖出来,接着是医院走廊上无休止的真吵。

治?抱歉,这里站的都是债主。

唯一沾点亲缘关系的岑余刚默默靠着墙抽烟,被护士制止后,用手捻掉烟蒂,连连道歉。

他何时恢复感觉的?

起初是听到了哭声,在门外或者隔了许久出现在他耳旁。

后来,他真真实实听到了走廊的吵闹——还钱,父债子偿!有钱拿出来治病,没钱付工人的血汗钱!

很多年了,大脑下意识地逃避烧伤清醒后看到的那一幕,快被拍破的病房门、岑琳抱着病床脚哭肿了眼睛、一大堆转让协议摆在床头桌上。

岑连别无选择——他签,他还。

父债子偿。

岑连猛地从梦中惊醒。

自己不愿想起的往事,竟然藏着关于颜颜的边边角角。

那道哭声,应该是他。

那才是他们九年前的最后一面。

岑连摸到手机,给妹妹岑琳发消息,让她下课后尽快回电话给他。

消息没发多久,岑琳的回电就来了。

“哥哥?有什么急事吗?是……刚叔又催你了?”岑琳没见过岑连在短信上催过她,当即有些心神不宁,问得忐忑。

“小琳,我烧伤住院那会儿,是不是有我大学同学或朋友来看过我?”岑连拿不准陶承颜当初找他,是用的什么身份。

对面那头的岑琳顿住,仔细在回想,实在没有捕捉到有用的东西:“抱歉哥哥,我当时太没用了,一直在哭,没想起来。”

岑琳那会儿刚小学六年级,记不住太过正常,于是岑连给了提示:“玉坠,你有印象吗?我生病那段时间有人留下玉坠吗?”

母亲离世前,给岑连和岑琳都留下了玉,是特别定制的,岑琳的是黄翡手镯,岑连的是未经雕琢的黄翡玉坠。

岑连和陶承颜在一起后,将玉坠转赠给了陶承颜,而岑琳的手镯,在厂子出事后就被抵押了出去。

岑琳想了很久。

“哥!”岑琳突然喊,像是想起来什么,“我确实没见到玉坠,但是上次一起吃饭的明星哥哥,他好像来看过你!对!是他,他看我哭得伤心,还给我擦过脸。”

岑连缓缓闭上眼,一声苦笑:“我要找的就是他,关于他,小琳还记得多少?没关系,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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