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仍在(65)

作者:檐上追云 阅读记录

听到换司机,张理群突然就发疯,示威一般鸣笛往李新身上撞去,第一次李新防备着,撞倒在地又爬起来,谁也没想到,张理群会再撞一次,边踩油门边喊:“挡路的狗,去死吧。”

不是车年检有问题、更不是车的安全问题,这本就是一场蓄意谋害。

他俩有些私怨,张理群气愤岑宇达重用李新,不给他小队长的身份,趁着酒醉,酒精上头,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仅仅一个车队,队内也没多少人,分配矛盾竟然上升到人命。

岑连长呼出一口气,恐怕父亲也不知道张理群存着这样的心思,还有事情要问,还没到重点:“作伪证是怎么回事?”

李新捂脸哭泣:“每晚眼睛一眯,我就会看看到宇达,他在我耳边喊,‘为什么作伪证,为什么要害他’,我受够了,可是我真没想到会逼死宇达啊。”

货运车队想要完全不出事,是不可能的,大车的危险系数太大,且瑜县货运长期承接的都是大件运输,后车吨位重,出于保命,司机驾车真到危险境遇,只会保司机、保货。

当货运老板,肯定有人际关系,能处理常规问题的。

但那场事故太大了,岑宇达处理不了。

一死,一重度残疾,多人轻度烧伤,两辆重卡油箱爆炸,厂房货物也被烧个干净。

事故发生后,警察、消防和救护车都来了,带走了所有伤患,唯独找不到张理群的尸体。

隔了几日,才在李新的口述中得知,张理群被烧成了灰,重卡是失控才撞向了他。

后面,经过重重核验抽检,竟然真的在报废车中提取到了张理群的人体组织残屑,判定张理群死亡。

岑宇达在得到确认张理群死亡消息后,曾去问过李新,李新躺在病床上,不敢看岑宇达,只闭眼点头。

他想,岑宇达就算坐牢也坐不了太久,而自己这一生是彻底报废了,真让那个无赖张理群赔自己的损失费,张理群没钱只会两人在穷困中折磨,不如听岑余刚的,作伪证变成安全事故,让岑宇达赔钱。

岑宇达有钱,算不得什么。

岑宇达儿子以后是会是修房子的大工程师,比拉货车赚钱,出了监狱岑连会照顾他。

人要自私一点。

他挣扎于自己失去双腿,那段时间,觉得生无可望,患肢每天都在疼,流不尽的眼泪。

突然听到岑宇达死亡的消息,他第一想法竟然是:死了好,死了就不会痛。

真当自己的疼痛折磨神经过后,他才把岑宇达的死和自己的伪证关联起来,此后活着的每一天又开始新的折磨。

岑连失神地离开李新的住处,李新说的话,他插着耳机听了许多遍。

当做异姓兄弟又如何,他父亲把车队里所有的司机当成了一家人,可谁也不知道藏在面善之后的是如何自私的面目。

曾经要好,涉及利益、金钱,真到紧要关头还能维持要好吗?

岑连回到自己破小的出租屋,拿起曾经的全家福,照片上父亲一手架在他肩上,一手单臂就能抱起岑琳。

三人都看向镜头,小岑琳在笑的时候,正好露出她缺了的门牙,画面十分温馨。

那时父亲也跑车,长期在外面,却从来没有亏少过对他俩的爱。

可是,父亲却那样绝望的死去。

他太自以为是了,自认为端着意气,为父亲偿还债务才是孝道。

读了这些年的书,真是白读了。为什么就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祸事还藏着内情,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全然听信。

晚些时候,岑连给岑琳打电话,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同步给了岑琳。

她长大了,是家庭里的一份子,应该知道真相,也有参与做决定的权利。

岑琳那边很安静,像是特意走到安静的去处,岑连听她的语气有些哽咽:“刚叔他,不,是岑余刚,这些年她根本就没把哥哥当成正常司机,他是要你的命。哥,我一直不想回潍瑜县,也是……也是因为他。”

“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岑琳说,“他让我一定要去看张老娘,经常在人前贬低哥哥,有时候我也在场,他也会说。”

“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算岑琳不说,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把琳琳也推到张老娘面前去,“当年的事,我想让漏网之鱼得到应有的惩罚,你支持我去做吗?会伤害到秀琴婶子和兰馨姐。”

“哥,你去做吧,我支持你。”岑琳又补了一句,“当年也没人考虑过我俩应该如何活下去。”

有了岑琳的话,岑连便开始集证了,十年太过遥远,过去的老人都不愿再旧事重提,只能一点点从细枝末节查起,逐个攻破。

单是有李新的话做证据,完全不够。

他要找到张理群的踪迹,找到岑余刚帮忙张理群潜逃的证据。

集证很困难,但李常德收集了岑余刚其他违法证据。

这些年,岑余刚贿赂了不少人,光是串通投标就做了好几次,更别提用不干净的手段私了车祸事故。

而且,李常德手上还有重磅证据,岑余刚转移张理群的照片。

这么详细,岑连怀疑李常德早就在做这件事。

被戳破之后,李常德大大方方承认:“我就等着这一天,等了好久,当然是要一举扳倒他。”

岑连斜眼看李常德,他一开始看轻了人,以为只是商业竞争,想要利用他背后戳岑余刚一刀,没想到这人是属于递刀的:“你有没有想过,扳倒之后,这趟高原线会走不下去?”

“哈哈哈,”李常德笑了,拍了拍岑连的肩,“你是啥都不知道,瑜县货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你知道吗?没有股份的法人代表。”

岑余刚害怕车队出事故,像岑宇达一样受到连带责任,所以没变更法人代表,只联通现有股东的同意签字,转移了瑜县货运岑连名下所有股份及财产。

“那他做的事,岂不是我承担责任?”岑连在瑜县货运这十年,从来不知道自己与它还有这样的关联。

“他不懂法?你也不懂?”李常德掏出手机,“我很早前就问过律师了,只有在执行职务、主管责任人或直接责任人才担责。不过还好他这样做了,我们才有马脚抓他。”

岑连突然觉得似乎完全用不着他,李常德已经计划好了:“你想怎么做?”

“告他个财产侵占!转股权不改法人,里边的错处多了去了。”李常德到此时,对着岑连完全不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想回去念书,志不在此,但我不一样,我想把‘瑜县货运’真正变成瑜县货运人的货运联合公司,而不是他岑余刚一人搞垄断。你想想,你爸在的时候,是现在这样的景象吗?自家货运兄弟都在相互打压,我们要如何出头?”

岑连被李常德那句瑜县货运人的货运公司震惊到了。

父亲在时,大家都是相互扶持,才把瑜县货运的名头打出去,到岑余刚手上,只顾私利,提及瑜县货运,不再是对整个县域内,而是专指一家货运企业。

比长丰货运还小的公司,跟在岑余刚后面甚至连汤都喝不到。

小活碎活会抢,大活根本就轮不到小公司,下面的人生活很艰难。

所以,李常德这一趟高原线才如此容易把司机们都收买了,但岑连认为,身旁的李常德绝不是简单的收买,他一定提前还做了什么准备。

以及,李常德说得对,他志不在此:“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你。”

“放心,你和宇达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亏待宇达的孩子,以后我会给你挂职。”事情还没影儿,李常德就开始画饼了。

“我只想让当年犯错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其他再说吧。”

李常德点点头,慢腾腾说:“也行。”

不能全然相信李常德,许多资料还需要岑连自己动手去过,害怕在当地联系律师会被岑余刚察觉,岑连就在网上找的律师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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