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错误(64)

作者:小花狗 阅读记录

他走过来,把农贸市场买来的、丑得要命的毛线帽递给姜清昼,干巴巴地说:“你没戴帽子。”

油头无声地啧了啧嘴,表情更微妙了点。

于丛看了姜清昼一会,转过身来,客客气气地说:“要是价格实在没办法,就算了。”

“诶。”油头愣了半秒,挥手打断他:“有办法!特有办法。”

第51章 51

于丛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油头拉回了酸菜味拌暖气的包厢里,脸色大义凛然:“那今年哥不给你涨了,好吧。”

姜清昼一言不发地把油头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拍开,表情里的信息很多。

油头反应了会,热热闹闹地说:“哎呀,你是不是合同都带了,给我呗,我签字。”他说着,从皮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支签字笔来,油墨已经快到底了。

于丛闻到了姜清昼身上的烟草味,是不太符合他这段时间的粗砺的、廉价的味道。

他怔了怔,回过神来,从随身带的黑色背包里抽出一沓压得很平整的纸。

“额。”于丛护着怀里的东西,反复确认:“真的不涨哦?”

“真的真的。”油头大哥抹了把头。

“运输费用也不可以涨,不能再加保管费什么的。”于丛怀疑地看他。

“绝对不会!”他瞟了眼姜清昼,好像发出什么求助的信息。

于丛没松手:“真的吗?”

姜清昼从这句话里分辨出了一种没什么安全感的心理状态,有点无奈地去拿他手里的合同。

他没怎么用力,于丛就松开了那沓纸。

看起来是通用的合同模板,首页写着甲乙双方的公司名,听起来都不怎么正规的样子。

姜清昼扫最底部的签名,看见朱红色的名章印子,上面是他在大学时代最擅长的小篆,用的时间可能有点长,清楚地印着于丛两个字。

于丛迟疑地抬了下手,想虚虚掩住看起来有点夸张的盖章,瞟了眼他的反应。

姜清昼没停顿,把纸递给了对面的人。

油头给在乙方那栏签了名,咧着嘴笑得很开心,说:“明天来挑?”

“嗯。”于丛把其中一份纸扯回来,垂着头:“明天早上?”

“我都行啊。”油头打量他的表情,“看你们。”

于丛还在思考姜清昼有没有发现那枚章,敷衍地点了点头。

“行。”油头语调拐了几个弯,把合同塞进了手夹包里,“单我买过了,你俩再坐会?”

“不了不了。”于丛混乱地摆摆手。

从正门出去前,姜清昼被迫戴上了那顶已经被腌制入味的毛线帽,脸上尴尬多过于疲倦。

于丛裹得一样严实,从他撑开的塑料帘下钻出来,望见一片看上去很脆弱的银白色。

雪终于下大,建筑表面是银色的,树是银色的,刚才还脏兮兮的地也是银色的。

于丛呆了呆,恍惚有种过了好久的错觉。

姜清昼在他身后出来,也看着远处,眼神有点深。

仿佛匆匆过了好几年。

“车可能开不了了。”于丛隔了会才找回声音,看向不远处停着丑橘。

姜清昼看了看他,觉得于丛眼里似乎有雪花在灼灼地跳。

“哦。”他再度回想了一遍合同上的签名。

“走回去?还是打个车?”于丛说着,心跳没理由地逐渐加剧,甚至怀疑立刻要被姜清昼发现他的紧张。

姜清昼没什么表情地盯了他一会,说:“走吧。”

于丛不露痕迹地舒口气,没抬头看人,自顾自地往外走。

没什么重量的雪落在肩膀上。

走了大约十分钟,姜清昼在某个古旧的俄式建筑旁又看到纳哈罗夫卡几个字,痕迹很老了。

他觉得奇怪,没话找话:“这条街好长。”

尽管听上去是句废话,传到于丛耳朵里还是很温和,带了点鼻音,没什么气势,弱弱的。

“这个是一个区。”于丛小声解释,“不是一条街。”

姜清昼顿了下,听见他继续说着:“是杜楠跟我说的,他外婆是哈尔滨人。”

莹莹未化开的雪倒映一点路灯的光,饱经工业化摧残的主干道也不再那么阴惨惨的。

“好像是俄语。”于丛不自觉的歪了歪头,露出围巾上的鱼状刺绣贴,“大概就是无赖还是流氓的意思?这个区之前都是逃亡过来的外国人。”

“……”姜清昼见他一本正经,打消了被骂的疑虑。

“后来都改名了。”于丛说完,指了指远处已经看不清的字,“这些都是没拆的…吧?”

姜清昼察言观色,觉得于丛此时难得放松。

生分的城镇、工作的波折,仿佛变成了包裹他的保护层。

他干脆停下来,不轻不重地吸了口气。

于丛很敏感地察觉到,侧过身看他。

姜清昼俯身靠近,轻轻吻他,嘴唇冰冷的触感迟来了一些,随即变成了某种冷热交替的、柔软但有力的感觉。

于丛僵了半秒,顺从而被动地张开嘴。

姜清昼眼睛还睁着,脸色看起来有点压抑,过了会才放开面前的人。

于丛感觉到他熟悉又特别的气息从额前掠过,表情懵懂,眼睛眨也不眨、呼吸不畅地看着姜清昼。

姜清昼垂着眼,站在背光的位置,表情看不太清,亲了人也很平静的样子。

于丛迟疑着开口,像是自言自语:“这不是…要和好的意思?”

姜清昼立刻明白,本能在心里补全了这句话,接吻而已,又不是要和好的意思。

“不是。”他面无表情地说,“在纳哈罗夫卡。”

他说得很烦躁,没什么耐心。

于丛的脸烫起来,没懂他的回答,所谓不是,是在否认哪句话。

“快到了吗?”姜清昼突然有要踩空的慌张,快速扯开话题。

“快了。”于丛低着头,不轻不重地说。

他在短短两个月里遭受了姜清昼的各种威逼利诱,变得接近麻木的坦然。

姜清昼依旧垂着眼,没什么反应,口气平直:“好。”

他头上的毛线帽仿佛被驯化,有点可笑的折边不再明显,看起来也顺眼许多。

在横平竖直的路上拐了两次,续了两天的酒店从视野里冒出来。

姜清昼刷了门就钻进洗手间,隔着门板模糊地说要洗澡。

烟黑色的毛线帽被丢在门边的柜子上,看上去已经忍耐了很久,于丛笑了笑,没发出声音。

水声响了两分钟,刚浮起来一点旖旎的味道,姜清昼的手机就开始又响又震。

于丛脑袋里乱飞的想法被压下来,跟着没完没了的铃声,开始坐立不安。

原始铃声歇了几秒钟,继续响着。

于丛慢腾腾地脱外套、摘围巾,挣扎了一会,还是走几步叩了洗手间的门。

“诶。”

姜清昼大概听到他微弱的动静,含糊着问:“怎么了?”

“有人打电话给你。”于丛说完,觉得不对,“一直打。”

姜清昼声音顿了顿:“你接吧。”

“啊。”于丛反应几秒,“说什么?”

“等下回电话。”水声停歇了。

“哦。”于丛动作僵硬地挪了回去,划了两次才点开这个数字很奇怪的陌生号码。

对面是个男人,开口就在用英文骂脏话,接着说:“可算接电话了。”

于丛听出浓重的美洲口音。

“你好,我不是姜清昼。”他打断对面,“他一会给你回。”

对面的口气活像是山鸡被掐了脖子:“你是哪一位?姜清昼在做什么呢?”

于丛迟疑了,斟酌着说:“我是做画展的,他在洗手间。”

他挑了听上去不那么奇怪、不那么敏感的回答。

“哦……”对面若有所思,“我打电话,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洛杉矶呢?”

于丛在洗手间门外砰砰乱撞的心跳平复了,沉默着没说话。

“也许是最近?”对面不太着急的样子,还笑了声,“他只说要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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