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黎清说。

李缜回头看他，问道：“怎么了？找我？”

他这样理所当然地问，黎清好多话全被噎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脑子里的想法百转千回，最后他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李缜抬起手机给黎清看，说：“帮大家加单。”

黎清一看，聊天群里都在接龙点单，有加酒的，也有加小吃的，李缜在群里发了个小狗表情包，卡通小狗摇头晃脑吐着舌头，撒着欢说“收到”。

“你心情不好吗？”黎清问。

李缜歪了歪头，说：“没有啊，今晚不是去你家吗？我心情好着呢。”

正在这时候，调酒师往李缜手边推过来一个子弹杯，里头装了澄清的酒液，调酒师撑着吧台朝李缜笑，说：“请你喝的。”

黎清将那杯酒从李缜手边截过来，抬头一饮而尽。

是龙舌兰，一杯下去，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黎清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手背把嘴角的酒液擦掉，拽着李缜就往外走。里头人多，人多眼杂嘴也杂，黎清也顾不上冷了，直接把李缜拽到了外头。

巷道无人，仗着喝下去的那一口烈酒，胸腹都是暖乎乎的，黎清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生气了，你不高兴。”

“我没有，”李缜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黎清犹豫着说道：“因为我在别人面前不公开和你的关系？”

“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李缜说，“因为你说要避嫌，这样子后面转正评估的时候别人就不会说闲话了，这样对我也好。”

“那你不生气吗？”黎清说。

“生什么气？”

“就是…...”黎清搜肠刮肚地找词描述自己心里的想法，“你不会吃醋吗？容嘉谦是我的前任，他这样纠缠我，然后他还那么说你……”

李缜看着他，说道：“你们分手了呀？你也不喜欢他了，那他说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又不在乎他。”

黎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最后说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一点不吃醋？刚才在门口我被那个人堵了，你知道他是谁吧？”

李缜想了想，说：“知道，进门的时候不就说了吗？说他上回搭讪你来着。你又不喜欢他，你喜欢我呀。”

黎清这下是彻底哑火了。

这么一通说下来，李缜的逻辑无懈可击，而且这不就是黎清结束上一段兵荒马乱的关系之后，一直都想要的那种健康、积极、平和的恋爱关系吗？没有争吵和猜忌，没有嫉恨和撕扯，我们彼此心意相通，彼此信任。

但他们真的心意相通吗？

黎清问：“如果我喜欢他不喜欢你呢？”

李缜被他问住了，想了想，说道：“你不喜欢别人纠缠，如果你喜欢了别人，我会退出的。”

“不伤心不难过吗？”黎清问。

“难过啊，”李缜点点头，说道，“但这又没办法。”

两个人对视着立在无人的街巷里，黎清认真地看李缜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黑漆漆的，盯着人的时候异常专注。黎清想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李缜莽撞唐突，再后来李缜来了他们公司实习，乖巧听话，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李缜，是英俊的完美情人。

但这不对。

“你不是这么想的。”黎清说道。

李缜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想？”

【作者有话说】

其实李缜是有点不正常啦！

太正常也当不了我文里的攻（不是）

但爱就是要包容和治愈（一定限度内）的不正常。一定限度哈！遇到疯子赶紧跑！

第45章 新年好呀

酒意被冷风吹散，黎清后知后觉地冷起来了。李缜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绕在黎清脖子上，围巾很大，绕了好几圈，还带着李缜身上的暖意。黎清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脏缩成一团，胃里也一抽一抽的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烈酒的缘故。

“算了，先回去吧，外面冷。”黎清说。

他率先转身往回走，见李缜没跟上，回头去看，见李缜像愣住一样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被纷纷扬扬的小雪模糊了，看不真切。

“我们要分手吗？”李缜问。

黎清被他问得心软，叹口气说道：“不是。”

李缜又问：“那我今晚还能去你家吗？”

黎清觉得自己似乎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劲儿是泄了，但心里还是堵得慌，但他也不想和李缜说什么重话，李缜没做错什么。

“天气冷，早点回家睡觉吧，我要赶明早的高铁回家。”他说。

李缜驯顺地回答道：“好的。”

时间已过半夜，大家说说笑笑的也就散了，提早道一声“新年好”也就各自打车回家了。容嘉谦竟然还在，插着兜跟在黎清身后，随口说道：“我开了车，没喝酒，送你回去？”

黎清没心情应付他：“不用，我打了个车。”

说着车就来了，黎清抬手示意，回头招呼李缜：“你别打车了，我们顺路回去。”

自从刚才在巷子里谈了一会儿，李缜就变得格外沉默，脸上的笑也少了。其他人可能不觉得，但黎清对他越来越了解了，他还是那副笑模样，但黎清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连头发丝儿都有情绪。

车是先到的李缜的家，雪越下越大，黎清让司机一路开到李缜家门口。他们一路上都没说话，沉默得让黎清难受，他也就没话找话说，问了下小钉在不在家。

“他回家过年了。”李缜说。

黎清记得李缜之前说过是留在本地过年的，于是就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李缜没回答，这时候车也停了，在他下车之前，黎清想要说点什么，但碍着出租车司机在，不能讲什么。黎清松松抓住李缜的手指，李缜下车的动作停了，回头看他，眼珠子黑漆漆的，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新年快乐。”黎清说。

李缜回握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也说道：“新年快乐。”

出租车掉头离开了，黎清往后一靠，长长地叹了口气。李缜的围巾还在他脖子上，暖暖的，能把他的下半张脸全部遮住。

过年真是让人很有负担的一件事。

黎清收拾了大包小包起了个大早去赶高铁，车程也就三个小时左右，很近。家里布置得很喜庆，到处都是红色，黎清有个弟弟，前年已经结婚了，去年生了个儿子，所以今年家里格外热闹。

一进门，黎清就把给家里人带的东西分了个干净，他的房间堆了不少侄子的杂物。他的弟媳妇一脸抱歉地要把东西清走，黎清连忙叫住她，说道：“没关系，孩子东西多，我一年也睡不了几天，放这儿吧。”

大年初一，家里人气特别旺，七大姑八大姨全来了。

既然弟弟已经成家，催婚的目标主要就是他了。黎清已经和父母出柜了，但亲戚不知道他的性向，火力依然很猛。他甚至都不需要说话，亲戚长辈就以他为话题中心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从找怎样的老婆到生几个孩子，都给他安排好了。

黎清就挂着礼貌的笑不说话，最后大家以“男孩子不用着急，晚点也没关系”结束。

实在听得烦了，黎清就回房间了，坐在床沿玩手机。这几天他和李缜一直都有互通信息，绕开核心问题，在边边角角处聊些无关痛痒的琐事。黎清喜欢看他发Sunday的照片视频，从照片视频来看，李缜似乎没有回家过年。

但今天没有消息，黎清给他发的他也没有回。

房门被敲响了，是黎清的妈妈，黎妈妈把房门开了一条缝，探头进来，对他说道：“别在房间躲着了，出来和大家聊聊天，又不是见不得光。”

说完她就出去了。

黎清：“…...”

当初出柜的时候，家里也闹过一阵，但黎清本身已经经济独立了，自己也买了房，没有什么需要依赖家里的，断绝关系那一套就不好使了，父母也默认了这个现实。但默认了并不代表了接受了，黎清的性向始终是他们心里的一条刺，别人看不见，但刺一直刺在心里，言语中也时常会有些不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