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标记了一处地点(39)

作者:十七卷言 阅读记录

话至一半,他沉寂了一天一夜的手机响了。木林还没反应过来,杜簿安迅速接通。

杜簿安的表情很奇妙,夹杂着忐忑的欣喜和微微的恼怒,对面不知说了什么,杜簿安复杂的情绪瞬间被消解殆尽。

他面上空白。

杜簿安站起来。

“在哪?”

“谢谢您,麻烦了,您什么时候方便,我马上到。”

对面是个早班的清洁工人,凌晨五点在马路上捡到了一部手机。中午休息,她捶着背把手机充上电,被开机后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吓住。

手机碎得不成样子,好在比阿姨自己的老年机快上一点。

这似乎是部新手机,只存了两个联系人,她按着顺序打电话,B开头的联系人是个医生,阿姨下意识信任医生,可惜医生关机。D开头的联系人是个小伙子,阿姨要睡午觉,让他等自己晚上下班后来拿。

小伙子着急,手机的主人失踪了一天一夜,阿姨大惊失色,觉不睡了,忙让他现在就来取。

杜簿安一颗心砰砰地跳。

拿到手机,并不意味着他能找到宣止。

阳台的衣服洗好晾干,收回了衣柜,宿舍前的空地一览无余,秋日里落叶铺出一条金黄的路,杜簿安的视线随着落叶随着风,喃喃自语:“学生会手里应该有各级各系的名单吧。”

第三十章

输液室的护士警惕地盯着宣止。

桃李医院不招人类,这位医护人员是只兔妖,她警惕地盯着宣止。宣止手腕上挂着桃李医院的病号牌,看起来是只受了伤,到处闲逛的孱弱小猫妖。

几乎没有精怪会来围观普通动物的治疗,护士坐在工间,隔着透明的观察窗,竖着耳朵全程监督误闯的宣止。

小猫到处搭讪,眼看狗主人神情怪异,护士一把把猫拉出输液室:“您是迷路了吗?”

宣止摇头,他嘴甜:“没有,我随便走走,一会就自己回去了,不用麻烦姐姐。”

宣止腹部和腿上的伤藏在衣服里,他现在还没到该疼的时候,肌肉紧绷酥麻但健步如飞,只剩下脑袋上一圈的纱布异常显眼。

护士疑心这是个脑袋受伤了的傻猫。精怪化了形,就像人类和猿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了,这只猫妖却要和普通动物共情伤感,悲天悯人。

她笑吟吟地攥住宣止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制住小猫:“需要我陪您一起逛逛吗?”

她带着宣止在人烟稀少的化验室转了几圈,好言相劝把小猫带回了住院部。宣止还记得自己的病房,护士对照着床头的住院信息,惊慌失措地把猫往床上赶。

谁把他放出来的?

这么严重的腿伤,还有脑震荡,刚做了手术还能绕着医院到处跑,这猫果然是个傻的。

她联系了同层值班的护士,要求对宣止重点观察。

凶兽猛禽类病人到处走就算了,他们体质优越又闲不住,一只小猫凑什么热闹。

郎渠吃过晚饭,来桃李医院关怀病号。医院备了猫粮,也备了人类的餐食,可惜分量都没多少。小猫舀了最后一勺,巴巴看着伯医生。

伯医生铁石心肠,把餐盒收走。

看宣止与晚饭依依惜别,郎渠道:“精神不错。”

宣止对这只冷血又爱说风凉话的狼没什么好印象了,昨夜受伤,归根到底与这只纵猫行凶的资本家脱不了干系。

小猫装作没看到人,他同伯医生软磨硬泡:“伯医生,我不想住院。”

“我的办公室不适合养伤。”伯医生语重心长,值班护士把宣止的壮举全数告知,伯医生真是小看了这只猫,他心中有数,一语道破,“你想去找你的人类?”

郎渠饶有兴趣地听着。

是有点想,但宣止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杜簿安。

他现在是一只病猫,人类都不喜欢收养病猫。

他不想让杜簿安发现自己病歪歪的模样,就像他不想让校花看到自己一身脏污。

在全是精怪的桃李医院不必担心引人注目,宣止现在的人形维持着他本来的瞳色,一双鸳鸯眼不加修饰,圆溜溜的天真:“伯医生,我不喜欢这里。”

他直白地说出自己所见:“这里的动物都有主人。伯医生,它们的主人是不是都很爱它们?”

伯医生缄默地叹了口气。

他摸小猫的头:“大多数主人都会把它们当做孩子一样疼爱。”

宣止抠着被单尾部的小揪揪:“伯医生,我不想待在病房里,我也不想看到它们和主人亲亲热热的样子。”

伯医生能够斥责小猫的任性无礼,对着这样一腔赤诚反倒毫无办法。

郎渠倚在窗边,给自己剥橘子——小猫不喜欢橘子的气味,果篮里的橘子都让他堆在了窗台上。

“不在医院也行,薄明修,他能走吗?放我家住。”郎渠橘子皮乱丢,“请个护工比在桃李开间病房便宜多了。”

郎渠家最值钱的是郎白,郎渠养的西施犬。

郎白是一只娇气的小狗。

她还没化形,最多算上是一只聪明的娇气小狗。郎渠叫她小白,但真正和外人介绍起来,郎渠会加上自己的姓,郑重其事地叫她郎白。

郎渠住在主卧,而郎白有三间屋子。一间是她的床,一间放她的玩具,一间摆她的衣服。

亲眼见到郎白,宣止不得不承认,它是一只顶漂亮的小狗,校花的漂亮是野生的,浑然天成的,而郎白的漂亮是郎渠亲手打造的精致。

郎渠会给她梳小辫子,买小皮套,别小发卡。

宣止从未见过这么会扎小辫的狼妖。

西施犬听到门口的动静摇着尾巴迎接郎渠,在郎渠腿上撞歪了辫子,郎渠把她抱起来,单手两三下重新扎好,高大的狼妖亲着臂弯的小狗,腻腻歪歪。

伯医生推着轮椅,门槛卡住轮椅的轱辘,伯医生毫不费力地把轮椅抬起来,宣止一阵腾空,惊呼出声。

郎白短短的小腿顿时绷直,对着门口的陌生人大叫。

郎渠笑着把狗抱在怀里:“你薄叔来过多少次了,别这么凶。”

宣止看着伯医生沉思,伯医生又被叫做叔叔了,他记得他也是这么对杜簿安介绍的。

伯医生顶着一张二十来岁的脸,好笑地看着宣止:“又在想什么?”

想什么?

杜簿安弯了弯麻木的手指。

他托人要来了A大大一大二各系的学生名单。宣姓不常见,也不至于罕见,杜簿安做好了寻出十数个“宣止”逐一排查的准备。

他输入宣止,弹窗显示“无法找到您所查找的内容”。

杜簿安皱了眉,他随手搜了个李华,建筑系,化学系,汉语言文学,三位李华与他面面相觑。

杜簿安不太相信,他旷掉了下午的课,坐在电脑前点着鼠标逐行排查。

这是个大工程,他机械性的点击和翻页,长时间对着的黑白表格在杜簿安的眼底留下网状残影。

杜簿安闭上眼,试图缓解眼内的酸胀。

竟然真的一无所获。

他不被命运垂怜,甚至不配得到巧合的玩弄。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宣止不在A大的大一大二。

不是学弟,要叫学长。

宣止难道没有说谎?

他又要来了大三大四的名单,七个拼音字母,杜簿安单指打字,青轴声音干脆,一音一顿。

——无法找到您所查找的内容。

杜簿安苦笑,一时百感交集。

他的小骗子不是骗子。

宣止学长不在A大。

他长长吐了口气,一颗心飘飘悠悠沉了底,可是底下是棉花,触感软韧,全无着力。

在X大吗?

杜簿安不敢再乱猜乱想,他以己度人,还好为时不晚。

夜里和他相拥而眠的小学长就像秋日里乘风而来的一个梦,那片明媚的秋叶在他眼前飘过,曾经触手可及。

它来自哪颗树,飘过哪些街道,除了自己,有没有被谁撞落过?

杜簿安和他相遇于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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