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19)

作者:喝豆奶的狼 阅读记录

出乎意料的是,连珩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他走到门边,探进去一个脑袋:“起这么早?”

刚醒还未开嗓,声线仿佛被牛犁过般沙哑无比。

余景清了清嗓。

连珩回头看他一眼,被对方后脑勺上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给逗笑了。

他上一次看这样刚起床的余景还是在高中,余景睡觉不老实,能把后脑勺的头发蹭成鸡窝。

这么多年了,人还是一点没变。

“笑什么?”余景摸摸自己的脸。

连珩指指自己脑袋:“先洗漱吧。”

洗漱完毕吃早饭,还没到六点半,余景得回家一趟,拿手机去上班。

“我今天就走了,冰箱里吃不完的菜,你最近处理一下。”

“啊?”余景愣怔道,“你走了啊?”

连珩点头:“案子办完就回来。”

余景应了一声,没多问。

其实连珩回不回来也没必要告诉他,这么叮嘱还……挺奇怪的。

饭后,连珩把余景送回小区外。

两人分开。

电梯里,余景微微叹了口气,希望祁炎不在家。

他还要上班,不准备和对方争吵。

再说出了这种事情,祁炎还有什么脸面和他争吵?

他们两人都需要分开冷静一下,然后再去讨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然而,事与愿违。

余景开门走进房间,却见客厅的沙发上,祁炎正坐在那儿。

对方双目猩红,似乎熬了一夜。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钝痛从余景心底传来,他努力视而不见,直直走去卧室。

“我可以解释。”

祁炎的声音追在身后。

余景脚步快了几分。

“我喝醉了。”

“什么都不知道。”

卧室里一片狼藉,余景在地上捡起手机。

锁屏骤然亮起,两人合照的笑容在此刻格外刺眼。

“阿景,你信我。”

余景把手机装进口袋,低头想要离开。

可祁炎堵在门框,抬手按在自己的左腹。

余景知道,他又胃疼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时太害怕了。”

祁炎的话里带了隐约的哭腔,慌乱到前言不搭后语。

“不然我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你知道我身边的人很杂,那并不是我想——”

“你以为我还信你吗?”余景打断他的话,死死盯着祁炎的眼睛,“你之前都在骗我。”

他无心纠缠,推开祁炎就要离开。

可下一秒,余景却猛地顿住了。

祁炎“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他的腿:“阿景!”

余景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他扶住墙,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祁炎!你干什么!”

“阿景,别丢下我!”祁炎死死抱住余景,把脸埋在他的大腿外侧。

一夜的折磨让他有些情绪崩溃,此刻低声哭喊着:“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你不信我,不如杀了我!”

第17章

余景只见过祁炎哭过一次。

在他的十八岁,拥挤又肮脏的绿皮火车上。

老坛酸菜的味道飘满整个车厢,混杂了汗臭味、脚臭味、腐败味,一股脑往余景鼻腔里钻。

偶尔的争吵声、持续不断的呼噜。

还有到处乱窜打闹的小孩,一跑起来就“哐哐哐”像是地震。

做惯了高铁的余景从没见过这样糟糕的车厢环境。

他忍了一天,努力装作没事。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偷偷去厕所吐了。

火车上的厕所狭窄,比外面还要脏乱。

余景刚进去只顾着吐,吐完才发现自己的脚边全是尿渍,甚至垃圾桶边上还挂着些令人反胃的东西。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在里面。

是祁炎把他抱了出来,两个人蜷在火车车厢连接处,和一对抱着孩子的小夫妻挤在一起。

夜里很冷,四处透风,但最起码没那么难闻。

祁炎把外套脱下来包在余景身上,就这么抱着他。

余景身上没有一处不难受,整个人窝在祁炎的怀里,侧脸枕着少年凸起的锁骨。

他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鼻腔像是被水泥糊住,只能用嘴沉重地呼吸。

祁炎捧着他的侧脸,低头靠近。

肌肤相贴,似乎是唯一能够取暖的方式。

半梦半醒间,余景的意识迷糊,他追着对方的身体往上蹭蹭,把脸镶在祁炎的颈边,唇齿贴上去,急促地呼吸着对方皮肤中特有的味道。

他听见祁炎在哄他,搂着他,拍他的后背。

像那一对小夫妻哄孩子一样,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告诉他还有四个小时就到地方了。

余景攥着他的衣服,浑浑噩噩地听着。

直到感觉有水滴在他的侧脸,一滴,又一滴,不凉,带着淡淡的温热。

祁炎在哭。

他不住的吞咽,按耐情绪,把余景搂得更紧。

微凉的唇瓣覆在耳廓,吻着,满是心疼与愧疚。

离开B市的具体细节,余景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他一直记得那晚车厢内的狭窄,祁炎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

“哐当——哐当——”

车厢抖动,骨头轻微地撞击。

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互相拥挤着推搡。

他说“阿景,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说“阿景,你信我。”

和现在一样。

“阿景,你信我。”

余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都承认,我不跟你撒谎,我的确做错了,但我没有意识,我是被下了药的,我没有做防护措施,所以才喊的小李。”

分明已经知道了大致经过,可这些字眼从祁炎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惨痛的凌迟。

余景仿佛能看见十一月的某一晚,在很多个祁炎未能回来的夜,他躺在床上,用手机絮絮叨叨说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琐事,临睡前发一句晚安,关掉手机。

通常祁炎都会回复,在结束掉应酬的午夜。

因为怕提示音打扰余景睡觉,把所有事情压缩成一条信息发过去,以便于对方醒来时第一时间看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句晚安没得到回应?

余景记不清了。

或许就是那一晚开始?

应该就是吧。

“阿景,如果我真的想,不会搞成这个样子,她是女人,她会怀孕的,我不可能这么蠢。”

这话说的在理。

余景清楚,祁炎身边一直不太平。

因为他有一位同性伴侣,不被法律保护,甚至有违人伦道德。

很多人想爬上祁炎的床,用各种各样下作的手段。

祁炎也曾醉醺醺地回家,像是说故事一样,诉说着自己如何脱离魔爪。

他说“宝贝你放心,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我就认你一个,不然觉得恶心。”

余景觉得心安,同时也觉得心惊。

他信任祁炎,但不代表不介意他身边那些。

只是他不说,觉得这是祁炎的正常社交。

直到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他崩溃到想要尖叫。

“你放开我!”

“祁炎你放开我!!!”

他们没有这样相拥过,祁炎跪在他的脚边抱住他的双腿,手臂用力到让余景发疼。

这样低姿态的相对,只有那一次求婚。

祁炎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托着他的手指给他戴上戒指。

怎么会这样呢?

好好的日子为什么就要过成这样?!

可完全怪在祁炎头上吗?

余景不知道。

他目光发直,好像透过眼前低垂着头颅的男人,看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如果十一年前,在火车上抱住自己的祁炎知道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个怎么样的反应呢?

会气愤吗?

会失望吧!

那是十八岁的祁炎、是信誓旦旦会对他好的祁炎。

是余景义无反顾奔去的阳光、是他未来的全部期望、是最爱他、最疼他,且正在死掉的青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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