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31)

作者:珞珈 阅读记录

“不还是吧?你看这,看这!看到刀没有?一刀一万!”

紧接着是一声一声的惨叫。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王晓菁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拧开了门把手,门居然没有锁。

隔壁办公室的门大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何大齐他们拖出了办公室,一直拖到了走廊尽头,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何大齐回头看了一眼王晓菁,嘿嘿一笑。

“这么快就醒了啊?疼不疼啊?”一个阴笑的声音冷不丁在王晓菁的耳后响起。

王晓菁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血迹中。她小声道:“权叔……”

眼前站着的权叔大腹便便,穿着宽松的唐装,手腕上还戴着一串紫檀佛珠,看着像一个和气的生意人。实际真名叫何权贵,放高利贷、开夜场、收保护费,无恶不作,是当地一霸。

“这帮小杆子居然打女人,太没出息了!你别介意啊!”何权贵假惺惺说。

王晓菁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家不想还钱了?所以找你来聊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何权贵转着佛珠说。

“我没说不还啊!但是您手下的人逼得实在太狠了,上周刚要过,这周又来了。以前没这样啊!”

这时候何大齐回来了,插话道:“大哥,这小婊子就是不还钱,还戳我脖子。您看这!这!都戳破了哦!”

“哎你文明点!别几把啰嗦的!”何权贵说。

王晓菁反问道:“何大齐,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还了?”

“何多说的!哎,过来过来!”何大齐冲躲在后面的何多摆摆手。

何多不情愿地凑了过来。

“何多,嫌你爸皮带抽得少了吧?”王晓菁轻蔑地一笑。

“滚你妈逼!王晓菁你别在老大面前逞能!操你妈逼!”何多突然硬气了起来,伸手就要扇她。

何权贵一巴掌扇到了何多头上说:“你们今天怎么回事?! 我吃药毛兹(Watch your mouth,嘴巴放干净点)!我刚跟我女儿学了一句洋文,你们也好好学学!”

“权叔,我真没说过不还。只是以前都是月底来收,从没变过。我也不知道何大齐他们是不是真的来替您收钱的,还是拿去喝酒了。这钱我也不能乱给对吧?”王晓菁说,“他还三天两头给我发威胁短信,我想这好像也不是权叔您的做派啊。”

何权贵斜眼看了一眼何大齐,沉默了两秒,也打量了两秒,一巴掌拍到何大齐后脑勺上说:“谁让你发的?我们是正经生意,用得着这样下三滥的手腕吗?你这让我以后在江湖上怎么混?”

然后他转头又笑嘻嘻地对王晓菁说:“现在经济不好嘛。整个国家都在去杠杆,你啊知道什么叫‘去杠杆’?就是要减少贷款!连银行都在缩表!”他转头问何大齐,“是不是叫‘缩表’?”

“啊?哦,是是,是‘缩表’!”何大齐说。

何权贵接着说:“所以我们也要缩啊。以前嘛厂子还在,大家都有米下锅。现在厂子倒了,只能自谋生路。这么多口都跟我要饭,都不省心。你家欠得不少,八十万,我有点等不及哎。这以后就改成每周收一次好咯。”

“权叔,您说得都对,我都理解。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您也不能紧着一只羊天天薅吧?按这还钱的速度,我们家实在交不起。我家要是被整垮了,这八十万也没人能还您了,对吧?”王晓菁说。

“呵呵,小丫头嘴巴厉害嘛!要不我给你指两条路。你看到刚才那人的下场了吗?要么你跟他一样,以命抵债,我们一笔勾销。要么,你去我场子里当‘公主’,还债的钱从你每月工资里扣。”何权贵说。

见王晓菁不说话,何大齐在一旁怂恿何权贵说:“权叔,我有小娘们的裸照,她不答应我们就给她贴出去!”

王晓菁淡定地说:“我还有你的裸照呢!你回去放大了看看,PS[1]谁不会啊?”

何权贵恶狠狠地看一眼何大齐,又转向王晓菁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比你爸脑瓜灵。你爸当年就是太认死理,没什么好下场吧?你可别重走他的路。”

“我这脑子也是我爸给的。”王晓菁冷笑了一下,后退了一步,蘸了一下地上的血迹,舔了舔说,“嗯……一股鸡骚味。这是鸡血吧?”

一阵尴尬的沉默。

何权贵拍了拍王晓菁的肩膀说:“小姑娘是个人才嘛,你小时候我就看你会有出息。那你替我做事吧,工资抵账!何大齐,以后没事少去烦晓菁!”

王晓菁说:“权叔,我跟您算一笔账。我现在呢,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每个月可以还您两万块钱。两、三年肯定还完了。您看我长得也一般,要是去您那工作,不一定有这么快。您说呢?”

王晓菁的性格里有种没底线的勇气。遇到难事她可以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甚至拼命的架势来,这经常叫她的对手畏惧。她的没底线也在面子这方面,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面子这回事。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她下跪解决,她会连磕头都附送上。

软弱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她可以妥协,但决不会软弱。

“哟呵,你干什么这么赚钱啊?”何权贵问。

“去另一家骗子公司工作。”王晓菁说,“骗更大的钱。”

夜深了。昏黄的灯光下,周红梅在给王晓菁的后脑勺上药,眼泪不住地掉。

“妈,我这不是没事么。”王晓菁抖了抖双手说,“你看,没有脑震荡。”

“你啊,怎么比男孩子还逞强?你不要命了啊?”

“那还不都是你们教出来的?我两岁时跌倒了,我爸都不扶一下。走过来和我说‘不要哭!自己爬起来!’。妈,要怪就怪你们从小就教我要坚强独立吧。”

“你又乱说。两岁的事怎么可能记得?”

“我记得好多事呢。”

王晓菁记得小时候王河山是如何严厉管教她的,考不好就会挨打,顶嘴也会挨打,叛逆的她罚跪罚站都是家常便饭。小时候她曾经一度痛恨那个不苟言笑、只知道工作和管教她学习的父亲。

她现在的刚硬性格也要拜他所赐。她甚至想过,自己不善于表达感情,是不是也和小时候的这些经历有关?她的父亲不会表达,她也不会表达,两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说过一句平常父女间会说的暖心话,到王河山死时都没说过。

“你跟你爸一个样,太要强、太倔强了,真是一个样啊。”周红梅感叹道。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王晓菁嘟囔道。孩子终其一生都会想尽办法摆脱父母在自己身上留下的阴影。可这就像一个怪圈,越努力想摆脱的反倒越会紧跟着自己。到头来,她发现自己还是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父亲的样子。

“你这样子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呢?人家不都给你吓跑了吗?”

周红梅又开始絮叨让王晓菁赶紧找个男朋友。王晓菁一听这话就以交房租为借口跑出了家门。

她慢慢爬了几层楼梯,就在楼梯口蹲了下来。昏暗的楼道灯光下,她缩起身子,连人带影子一起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团。她其实心里怕得要死。今天的一幕幕让她又想起往事的一幕幕。拳打脚踢和辱骂很少会出现在一个正常的少年时期,可她却经历过很多次。

她不能在那些强硬的、无理的势力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她有母亲要去保护。今天的屈辱和她过去受过的很多次一样,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坚强和“圆滑”。她坚信聪明会战胜无赖,耐心会有回报。她虽对善有善报持有怀疑,但却坚信恶有恶报。

只是她等待得太久了,不知道那一刻究竟何时会到来。

王晓菁敲开了房东何全家的门,意外看到何多居然也在家,只不过是跪在桌前,在听何全教训。

何全曾经是王河山的好友,现在以开出租为生。本来靠着这两套小房还能收点房租,现在也因为低价租给了王晓菁母女捞不了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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