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69)

作者:珞珈 阅读记录

“看来你已经经历过不少了。话说回来,我们彼此彼此啊。”

“拉我下水并不会让你显得更高尚一些。算了,我还要赶飞机。你坐哪排?”

“我在前面。”

“太好了!我离你很远。”

王晓菁有点落荒而逃。她不知道顾超逸到底发现了什么才说“彼此彼此”这种话。她决定少说一点为妙,毕竟不说话就不会出错。

罗锐恒走进公务舱,看到他的座位被几个穿着黑夹克、白衬衫的男人堵住了。他们围着另一个同样装扮、但显得级别更高的中年男人嘘寒问暖着。

罗锐恒在把大衣交给空姐挂起来的几秒钟里,已经回想起这个中年人的身份了。他用手机很快查了下新闻,又搜了一下国际粮油市场的动态,然后给王晓菁发了一条信息,让她在两分钟之后给他打个电话。这一切安排得娴熟妥当、不声不响。

“不要提问,听我说就好。”他写道。

两分钟之后,电话铃响了,罗锐恒自然地接起了电话。

“……对,韩国的进出口数据也不太好,说明全球贸易的环境是在恶化……你关注下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和主要农业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 对,比如豆粕……”

罗锐恒放下电话,身旁那个中年人问:“看来你也是做大宗商品贸易的?”

“略知一二。”

中年人主动伸出手去,说:“你好,我是振华粮油的钱进东。”

粮油行业并不是罗锐恒的专长,恰恰相反,那是菲利普的领域。但振华粮油是一个旗下有着五家上市公司、总市值超过五千亿的大企业。钱进东在罗锐恒眼里就是一个每年至少可以提供五百万以上收入的客户。再加上钱进东是刚履新,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一只至少值一千万的“待宰绵羊”。

王晓菁一头雾水地关了机。在电话里她听出罗锐恒也在同一架航班上。她四下张望了一下,赛玲娜坐在前面,顾超逸没看到,应该是在更前的位子。

王晓菁记得眼睛阖上前,她头枕在舷窗上无法成眠。狂跳的心像飞机上的巨大引擎,不停推动着这架飞机穿过夜色、离开上海,前往无从猜测的更广阔的世界去。

第2章 敞开心扉

这是王晓菁第一次出国。踏入戴高乐机场时将晨未晨,清冷的空气里是一种古怪的香薰和清新剂的味道。她研究了下路线,发现打车到市中心要六十多欧元,而坐大巴只要十五欧元,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巴。

王晓菁在车站等候时,顾超逸站到了她旁边。等上了大巴,顾超逸又自顾自地坐到了她身边。他问:“怎么不打车?”

“太贵。”王晓菁说,“我是不是有种错觉,你怎么老跟着我呢?”

“不是错觉。”顾超逸舒服地把双手往膝上一搭说,“我是不是也有一种错觉,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啊?”

“也不是错觉。”

“好吧,抱歉我对你不够坦诚。但是你也没有完全坦诚啊!那天那个擦玻璃的,你好像认识?”

“他是我邻居。”

“但是你并不想被他认出来?”

王晓菁心想我不是怕被何多认出来,我是怕被你这种多事的人认出异样,而罗申里全都是像你这样精明的家伙。

她自认说了一个会让正常人都闭嘴的理由,说她家庭条件不好,不想被同事们知道。

顾超逸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相信,非要王晓菁证明。王晓菁只好例举各种证据,从自己租的是群租房,到身上穿戴总共不超过两百块,从自己是来自贫民集散地何家村,到她为了拿成大的“巨额”奖学金放弃了北大来证明自己穷人的身份。

“所以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不打车了吧?不是所有人生来都有这种奢侈的习惯。”王晓菁说。

“抱歉我还是没法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贫穷理直气壮,至少我没见过。”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穷。而且我也没有理直气壮,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王晓菁,我能看出你聪明、能干、风趣,好吧可能也是嘴巴厉害,但是贫穷绝对是我最后才会想到的一个形容词,甚至我可能都不会想到这个词。”

王晓菁一时语塞,不过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非要向顾超逸证明呢?她以为这是在划一条“请勿靠近”的界限。可是顾超逸早就越过了这条界限,和她站在了同一侧,低头一起看她画的这条没什么用的界限。

幸好大巴到站了,她不用再继续这场无聊的谈话。大巴停靠的位置很巧,刚好在他们要下榻的大歌剧院酒店旁。酒店的名字听上去就很贵,事实上也是一家每晚住宿至少五百欧元的豪华酒店。就在著名的巴黎歌剧院附近,还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王晓菁走进酒店富有品位的大厅时,再次确认了罗申公司财大气粗的特质。

一想到马上可以倒在每晚五百欧元的大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她加快了去往前台的步伐。然而酒店还没有到入住时间,她苦求了半天,漂亮的前台小姐却温和而坚决地拒绝了她入住。

王晓菁只好待在大堂休息区。她看到罗锐恒扶着行李穿过大堂,在前台办起手续。她暗暗诅咒他会落得和她同样的下场,又期望他能成为第一个入住成功的人,这样也许她就可以蹭上同样待遇。

她翘首以盼,最后盼来的却是罗锐恒在寄存了行李后向休息区走来了。逃逸或者装睡都来不及了。罗锐恒已经看到她失望又圆睁着的眼睛。他走过来说:“王晓菁,飞机上那通电话你不用管。”

王晓菁仍然赖在沙发里,没有改变不太恭敬的松散姿势,问:“您是钓到什么大客户了吗?而且是物流或者大宗商品公司的?”

“是不是客户还未可知。倒是你,这次全球培训上有一个案例竞赛。你……还有告诉其他人,要像对待项目一样严肃。拿不到名次就不要回来了。”

这时顾超逸过来了,和罗锐恒打了个招呼,说:“酒店可以入住了。”

王晓菁虽然不知道顾超逸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前台,但她很感谢他帮她摆脱了罗锐恒。可罗锐恒走开没两步,又折了回来,对她说了句“培训你分在我这组”。王晓菁转头脸色就像闸门一样拉了下来。

“你怕罗总?”顾超逸问。

“我怕他?开玩笑!”王晓菁气冲冲地去办理了入住手续,临了却没忘和前台反复确认一件事——千万别和罗锐恒住在同一层上!

今日是各个国家的新员工都来巴黎的日子。白天无事,晚上有一场全球董事合伙人主持的欢迎晚宴。

苏琪、侯捷已经来巴黎玩了几天。许嘉峰带着徐芳琳辗转各大景点拍写真。王晓菁蒙头大睡,顾超逸不知去向。赛玲娜则独自一人走出酒店,漫无目的地选择了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她走到巴黎歌剧院前的广场上,在边上的和平咖啡馆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咖啡和一块羊角面包,准备像个真正的巴黎人一样,在这里耗费半天。

广场上有鸽子,也有大老远飞来喂鸽子的闲人;有无所事事的街头艺人,也有心怀不轨的吉普赛小偷。赛玲娜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热闹是世界的,孤独是自己的。她曾经一度认为的好朋友王晓菁,最近不知为何突然疏远她。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从父母开始,然后是罗锐恒,再是王晓菁,她最在意的人就像火箭的推进器,在她人生升空的过程中一节节脱离掉。她想抓住他们,可他们脱离得太快,她回头时他们已经离开很远了。

这时隔壁桌出了点状况。一位中国同胞和侍者点单时言语不通,赛玲娜便主动过去做了翻译。解围之后,这位衣着不凡、谈吐优雅的客人说:“我以为英语可以在法国畅通无阻,看来我低估了法国人对法语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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