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救他，更没能救到简洋，都是我的错。”

林思南从云亓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简洋的故事，司遥把挚友的死亡，归咎到自己身上，一直心怀愧疚。而今天的餐厅杀人事件，是把刀，击溃了司遥的心理防线。

“是，你的确没能救他们，可是他们的死都和你没关系，杀人凶手都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你又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呢？”

“是我的错，我不该拒绝他的。”

司遥记得有次课后，简洋把他约到实验楼的天台上，那天下了毛毛雨，司遥嫌天气太冷，就直接回寝室睡觉了，睡醒了简洋还傻傻地等在那里，没有找地方躲，人被雨淋湿透了，发梢都在滴水。

“有什么事不能回寝室说吗？非要跑到这里来淋雨？”

简洋擦了擦脸上的雨珠，向司遥走去，“有些话，我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而且这里是我们初见的地方，比较有仪式感。”

司遥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简洋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去尝试，他大概是被雨淋昏头了，居然会主动表白？

第六感果然很准，司遥对于谈情说爱这事，非常的抗拒，尤其是和自己的好朋友。因为感情一旦出现问题，就得分道扬镳。司遥是这么想的，拒绝简洋的时候也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你快分化了，我不希望我将来的伴侣是个Alpha。”

那时，司遥觉得自己绝对会分化成Alpha，所以希望他的另一半是个又香又软的Omega。

“凡事都有如果，如果我不幸分化成Omega呢？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简洋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渴望。司遥知道他说的喜欢，不是假话，但他当时态度很决绝，有父母的前车之鉴，自然而然认为恋爱是不幸的开始。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简洋听到“朋友”二字后，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那句话的意思，而后笑容忽然就僵硬住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三好学生，顿时像发了狂的狮子，朝司遥扑来，把他按在天台口的铁门上，就想吻过去。

司遥被这举动吓到了，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那吻便落在了他的颈侧。虽然简洋身上都是雨水，但他知道简洋哭了，因为眼泪砸在他的脖子上，是热的。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就算是假装的也没有关系，说一句喜欢我，一句就好，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人人厌弃的垃圾。”

他们之间是有交情，但这不是随意耍流氓的理由。司遥使出浑身力气推开简洋，那人没站稳，一屁股跌倒在了雨地里。他当时正在气头上，一句“恶心”就脱口而出了。

简洋的眼神瞬间就暗淡了，那表情比苦瓜还要难看。他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捂住脸，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似的。

司遥不知道，简洋提前一天分化了，雨水冲刷掉了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那句话，成了压倒简洋的最后一根稻草。

晚间车流量比较大，车子行驶得很缓慢。司遥靠在副驾驶座上，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后，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事云亓不知道，南哥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即使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林思南依旧认为不是司遥的错。正如他喜欢云霁，没有得到回应，不是云霁的错一样。感情本来就是种微妙的东西，不是付出，就能得到同等回报的。

“其实云亓早就知道简洋喜欢你。”

听到这话，司遥终于不再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简洋连跟我表白都是偷偷摸摸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思南说道：“因为云亓一直在关注你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云亓曾找过我给他出主意，但我自己的恋爱都一团糟，只能建议他加倍对你好，把情敌比下去。”

司遥想起来了，去年情人节那天，简洋送给他一只限量版的萌猫bjd娃娃，结果当天下午就收到了这个系列的珍藏款，一共十二只，是云亓送的，说是十二倍的爱。

当时司遥不明白，为什么云亓总爱拿自己跟简洋作比较，从外貌比到身高，从成绩比到家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要让司遥评出个好次来。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云亓就看出来了。

“可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云亓从小养尊处优，多少是有点少爷脾气的。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针对简洋。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你，能做到爱屋及乌。所以你当初的选择并没有做错，云亓比简洋更适合你。”

不一样的，林思南这是在偷换概念。当时只有简洋向他表明心意，所以从来没有二选一的难题。错就错在司遥不该在简洋万念俱灰的时候，还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简洋只是想有一个人来认可自己的价值而已，最好的朋友濒死前向他求救，司遥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亲手将他活下去的希望抹杀了。

“我知道选择云亓是对的，但我害死简洋也是事实。”

如果世俗偏见是杀害简洋的刽子手，那司遥就是他们手里的刀。他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内疚里，抬头望去的每个楼顶，都在提醒他，简洋是被他害死的。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林思南本想帮司遥处理好手背上的伤痕再走的，但有个找他做心理咨询的病人等很久了，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无奈之下只能送他到小区门口。

“阿遥，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没关系，南哥有事就先去忙吧，谢谢送我回来。”

其实是会感到不安的，特别是在安静无人的封闭处独处的时候，一股莫名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司遥打算先洗个热水澡，让自己放松一下。花洒里的热水从头顶淋下，他伸手抹了下脸，脑海里忽然闪过那餐厅男孩惨死的画面，再次睁眼时，模模糊糊看到地上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血液。

他受到惊吓后，把手里的花洒摔了出去，人没有站稳，地面上还残留着沐浴露泡泡，脚底一打滑，结结实实跌了一跤。很疼，感觉尾椎骨都要磕碎了。但强烈的疼痛，也让幻觉消失，眼前只剩热气腾腾的雾气。

司遥坐在地上缓了很久，才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揍了。早上他还信誓旦旦地向云亓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结果一天还没有过去，就搞成这个样子。

那个凶手抓到了，司遥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原城警方发了案情通报，犯罪嫌疑人叫周某俊，还贴了抓捕现场的照片，虽然那人打了马赛克，但司遥还是觉得他很眼熟，总觉得是旧相识。

晚些时候，司遥接到了他母亲周筱岚的电话，他本不愿意和这个女人再有所瓜葛，但她居然找到了家门口。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居然是要钱来的，而且一开口就是五百万。

“遥遥，妈妈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是的，那个案情通报上的周某俊，就是司遥的舅舅周筱俊。小时候见过几面，没想到再次重逢，是那样的场面。周筱岚跟死者家属谈过了，对方要五百万，才肯签谅解书。而且餐厅里那个女孩的治疗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是个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还有周女士，我并不是提款机，上哪里给你变五百万出来？”

周筱岚又开始了她最拿手的哭戏，连身为演员的司遥都自愧不如。

“你男朋友去医院看过我，说有事就去找他。可我今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语气很不耐烦。遥遥，你能不能帮我再求求他？”

“周筱岚，你不要太过分。”

即便这女人再可恶，司遥也会尊称她一声周女士，如果不是忍无可忍，他也不会怒气腾腾地直呼其名。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一味地包容忍让，并不会息事宁人，只会让人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