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包了！”

秃顶大叔豪气地一摆手，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抠了抠，掏出一根散了架的红梅叼在嘴里，满脸的神采飞扬。

好似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好，好，好好好！”……

摔了个大屁股墩的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缓了过来，连屁股也不揉了，满脸笑嘻嘻的招呼着秃顶大叔。

这里动静本就不小，也跟着传到了楼梯上的陈泽耳朵里。

“唉。”陈泽叹了口气。

罢了，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真没想到啊，居然还真有好货，这肯定是老坑才能出的啊。”此时轮椅上的章宇乐还在对这块翡翠原石爱不释手。

一听这话陈泽倒是反问起来：“你不是说这里的石头都垃圾吗？骗人的不是？”

“这就是赌石的魅力啊。”章宇乐也不否认，满脸感慨道，

“淘古玩也是一样的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就有疏忽，指不定垃圾堆里也能淘到真金白银。”

一边说着话章宇乐一边悄悄打量陈泽，他已经认定了这是陈泽的神通之一。

这点小手段，对陈先生来说应该只是雕虫小技吧……章宇乐如是想着。

而陈泽听着这话深以为然，难怪有这么多韭菜前仆后继地涌入其中，就是类似的故事传说不断刺激人们的神经，都想要做故事里的主人公。

楼梯不长，虽然章宇乐这高科技轮椅有全地形适应功能，但陈泽直接单手一拎，没几步就带着他上了二楼。

啪，骨碌碌——

陈泽脸不红气不喘地放稳轮椅，一看面前是条走廊便又望向了章宇乐。

“就在前面。”章宇乐捧着翡翠原石，一按扶手上的按钮便开动轮椅前行。

在走廊第一个房间处，掉皮的木门敞开着，章宇乐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哎哟哟，小章啊！”上来迎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好久没见，怎么瘦啦？”

老人梳着整整齐齐的大背头，穿着衬衫长裤，鼻梁上架着窄框眼镜，一副老学究模样。

“你爸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老毛病还不见好。”……

二人寒暄几句，末了老人打趣地笑道，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专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哦。”章宇乐这才相互介绍起来，他先是用眼神示意道。

“这位是我……嗯，朋友，姓陈。”

说罢他又一展手掌，

“这是六爷，我跟你介绍过的。”

陈泽跟老者对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刚刚在楼下闲聊时章宇乐就跟他讲过，六爷本名周六安，听说是科班出身，曾经在考古研究所工作过，坊间传闻他是因为和盗墓团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才被开除出来，混迹江湖。

可无论如何，他的专业水平是业内闻名的，尤擅各类出土文物的鉴别估值。

“六爷。”章宇乐满脸堆笑道，“我这朋友有件东西，这不特地来找您老掌掌眼。”

“东西？”周六安喃喃重复一遍，看了眼陈泽没有多说什么。

周六安人精似的，从章宇乐眉宇间隐隐的恭敬之色就能看出端倪，但他也不想管。

摸爬滚打一辈子，他深知少管闲事免得引火上身的道理。

“噢噢。”周六安倒也没什么架子，只是眼睛忽然一亮，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道，

“是块好料子！”

他一边看着章宇乐怀中的翡翠原石一边道，

“看翡翠怎么来找我？不去找小张他们啊？”

章宇乐一看怀里的翡翠乐呵着笑道：“您误会啦六爷！”

“这是人刚刚才在楼下开出来的，要找您看的可不是这个。”

“楼下刚开出来的？”周六安立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显然，他对楼下那些糊弄人的伎俩心里也门清。

“嘿，那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六安得知以后也没多问，只是特别多打量了几眼陈泽，颇有些审视的意味。

“这才是要找您掌眼的东西呢。”章宇乐说着正要转头，陈泽就已经将那海碗似的石臼摆到了周六安桌前。

“这东西……”周六安扶着眼镜一低头，一手抚上石臼边缘，稍微掂量了两下，

“嚯，还挺沉。”

于是周六安拉过椅子坐下，再把桌上的台灯移来打开，抽屉一拉，里面工具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不过并没有马上取用。

“这也太新了吧。”周六安已经将石臼来回翻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却是稍显不悦，

“怎么像是工厂的货。”

周六安停下手上的动作，保持低头的姿势，眼珠子却上挑看向了陈泽。

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看起来就是现代工艺的残次品。

陈泽心里一沉，正要说些什么，却让章宇乐抢了个先。

“六爷。”章宇乐自作主张地开口道，

“要不您再好好看看？”

“这东西还是有点来历的，不然我也不会找到您头上，您说是吧？”

第316章 鉴定

章宇乐听出了周六安口气的不满之意，似乎在说就这烂大街的东西也专门来麻烦我？

“那好吧。”周六安看着也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当即又翻过石臼，从旁边的抽屉里拿过放大镜开始仔细研究。

本来章宇乐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可看着周六安的表情逐渐收敛起来，他便知多半是看出了门道。

“诶，奇怪奇怪……”

“怎么会……不会真是……”周六安口中低声念叨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旁边一坐一站的两人就这样静静等着，直到周六安突然一撂放大镜，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六爷？”章宇乐瞅准空隙，当仁不让地向他提出了疑问，

“您看这里面有门道没有？”

“有。”周六安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一边取工具一边随口解释起来，

“本来我看这东西这么新，还以为是工厂货。”

“结果一看才知道，这上面的裂纹和打击面都有，还有这个缺口里面……”

周六安不愧是业内闻名的专家，简短几句就把道理讲得清清楚楚。

原来石器鉴定里面的学问还真不小。

一般而言，由于石器的材质特性，最难的一步其实是判断鉴定物究竟是自然形成的石头还是人工打磨的石器。

而这个石臼直接省去了这一步，一看就是人工制造的。

在此基础上，打磨石器时所留下的打击台面、打击泡、锥疤、波纹、破裂面、端部、周边等等，再叠加上岁月的痕迹最终会形成什么外观……

这些都是有系统性判定标准的。

并且由于石器的特殊性，这个领域内的造假者不仅少，工艺上也相当粗劣，要是有破绽根本逃不过周六安的法眼。

事实上陈泽带来的这块石臼乍一看没什么特殊，但仔细观察下还是有着不少缺口以及附着在上的痕迹，只不过外行人难以分辨到底是刻上去的还是自然形成的。

这就需要周六安进一步的鉴别了。

只见他先是拿出一叠不规则的纸张，铺在石臼上用铅笔涂抹，似乎在转印上面的痕迹。

此外在桌上还整整齐齐摆着小刷子、卡尺、量角器等等各种计量设备。

“这品相也太好了，好得不像话！！”

少顷，周六安一手拿着临摹下来的纸张，一手摩挲着石器感慨道，

“该有的老疤都有，偏偏一点新痕迹都没，我刚刚还真以为是工厂做的。”

“你这不会是吃现席刚拿的生货吧？”

这话一出，似乎自知失言，周六安又闭上了嘴巴。

“六爷！”

“六爷！”……

门外走廊上突然有人大喊着靠近，

“六爷，有电话来说……”

“出去！”周六安突然抬头吼了一句，给门口才踏过半边身子的小伙给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