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来讲，这是件好事，对大家都好，符合他当初想要再塑周泽性取向，重获纯洁友谊的期望。

但很多时候，理性这东西是属于白日里用来昭告天下告诫自己的教条主义，夜深人静时，恣意妄为的感性总能在人心攻城掠地。

他时常会想到周泽，想到他挨了揍在雨夜里望向自己无助的眼神，想到他为了给自己挣补习费争分夺秒学习的那股勇劲儿…

想多了，他也会默默叹气，暗骂一句：无情无义的家伙，感情我前脚离开，后脚就被扔在了脑后。

人心总是贪婪的，程续也不例外，他想要周泽这样一个朋友，却不想要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朋友。

……

被晾了半学年，足足五个月，周泽不请自到地立在了他的校门口。

裹着厚重羽绒服的高挑少年，一张被西北风吹得干巴巴的脸。

远远看到这个人，程续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了种种念头——该摆什么样的表情？该启动什么样的开场白？该不该同意他住下来？

相距两百米时，理智依然高高在上，有条不紊部署着程续接下来的语言和行为——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冷漠地告诉他自己接下来很忙，让他尽快打道回府。

情感只需片刻就占了上风，又瘦了？一张巴掌脸只剩二指宽，这是逃难来的吗？

他抱了他，其实还想抱得更久，但理智虽退位却总算没有彻底消失，让他克制了自己想要进一步表现想念的行为。

周泽的到来，让自来生活在南方的程续觉得这个北方城市的冬日也有了暖意。

……

送别时，程续有意想伤周泽的心——带着恨意，再加上时间和空间的屏障，怎么样也能断了念想。

他是认真琢磨过的：以周泽现在的基础，哪怕因此学习受点影响，考个过得去的学校并不难，总好过一直背负着一段沉重而无望的感情；再不行，请柳琪观察着点他的情绪再做定夺也来得及。

但周泽秒红的眼眶，无往不利，让程续绝对谈不上柔软的心瞬间就塌陷了。

他画蛇添足的解释，让这个他深思熟虑自认为当下最为有效的方案径直折在了周泽委委屈屈的眼神里。

自此，本想一路直行的程续，输掉了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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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番外二（02）吐了

“程续，请问我能坐这里吗？”

“坐啊！”程续抬头看一眼立跟前的Mark，对这人的彬彬有礼有点不适应。

Mark刚准备放下手里的餐盘，对面的周泽顿了顿手里的筷子，冷冷说：“挤，旁边的桌子没人。”

Mark嘻嘻一笑，一屁股坐他身旁，“弟弟，今天在球场是我的错，但你不是已经揍过我了吗？要不，我创造机会让你再揍一顿？”

“不用创造了，再叫一次弟弟，机会就摆你跟前了。”周泽对这个破坏他和程续唯一独处时光的人说不出的讨厌，丝毫没给他留面子。

Mark往周泽的方向探探头，把脖子一梗，摆一副视死如归地表情，“来吧，弟弟，你帅你有理，我保证不还手，只要今后让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就行。”

“毛病！”程续抽着眉头拽了一把Mark，“吃你的饭，你激他干嘛？”

周泽的脾气程续是知道了，刚才那句话就不是玩笑，再多两个回合，在这里干一架也不是不可能。

Mark是个识时务的人，腆着脸冲周泽笑笑，认了怂，“今后不叫了，周泽同学，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余弋丰，来自加拿大，学金融的，今后请多指教。”

周泽没搭理他伸过来的手，端着吃得七七八八的饭盘往洗水槽去了。

程续瞥一眼周泽的背影，看着Mark问：“你今天在球场上干什么混事儿了吗？”

“没！”Mark扭头远远看一眼站水槽边洗饭盘的周泽，唇角勾了勾，回过头对程续说，“就逗了逗他。”

程续的目光沉甸甸的，语气也是：“你要想坐这里好好吃饭就别招惹他，周泽不喜欢和人开玩笑。”

“你们两有血缘关系吗？”Mark话风一转。

程续怔愣两秒，据实回他，“没！”

Mark撇撇嘴，似笑非笑说：“那你肯定救过他的命”。

程续把饭盘里剩下的米粒一颗一颗捡着往嘴里送，囫囵应他一句：“什么鬼理论？”

Mark送一勺宫保鸡丁进嘴里，小口慢嚼吞咽完，慢条斯理说：“他看你的眼神啊，一副想把自己的命打包送你的架势，你可长点心吧！”

程续被他的话惊得一瞬抬头，迅速扫一眼四周，确认完周泽的位置后，他压低声音对Mark说道：“瞎说啥！”

Mark看着他意味深长笑笑，“原来你知道”。

……

夏已远，冬将逝，Mark靠着脸皮厚情商高“坐实”了周泽和程续身边固定的饭搭子，和周泽之间的友谊也在不知不觉中累寸成匹。

又一个寒假到了，周泽是一定要回家祭祖的，程续没回，留在北京做兼职。

Mark家境殷实，一有假期惯例背包找地儿打卡，再回到北京时，他第一时间约了程续，“晚上有空吗？想和你谈谈”。

电话里，他正经得堪称严肃的声音让程续莫名有压力，顿了片刻，才回道：“六点，老地方？”

“食堂不合适，我在学校附近找个地方回头发给你，行吗？”

“行！”程续挂断了电话。

……

春寒料峭，风雨不尽，程续裹着羽绒服顶着寒风细雨走了十来分钟找到了Mark说的地儿，一家挺热闹的涮肉馆子，他特意定了一间包房。

推开包房门，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盘子和几瓶啤酒，程续脱下羽绒服挂门口，几步走到他身旁拉开凳子坐下了。

扫一眼桌面，他开口问，“这么多东西，还有其他人吗？”

“没！”Mark拎起一支开好的啤酒往程续面前的玻璃杯里倒。

黄澄澄的酒液沿着杯壁缓缓淌落杯底，不等白色的啤酒泡沫爬升至杯口，程续抬手顶住瓶身，“半杯就行了，我不爱喝酒。”

Mark放下酒瓶，欲言又止地看一眼程续，竟是拿起自己的酒杯，咕咕一口喝下了大半杯。

“喝什么闷酒！”程续看一眼已经快见底的一瓶啤酒，再打量一番Mark略带颓意的脸，问道：“怎么了？”

Mark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扇扇眼皮，不答反问，“程续，你喜欢周泽吗？”

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程续抬手扶住酒杯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喜欢，但不是你嘴里的那种喜欢。”

Mark像是高反中被灌进一口氧气，一扫颓废，看向程续的一双眼都比刚才亮了两度，“那我要申请追他，我喜欢他，看不到他的这个月，我感觉自己俨如行尸走肉，已经快疯了。”

程续像是被一棍子敲懵了，眼神未曾从Mark脸上挪开半分，好半天才挤出两字，“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但我喜欢他，去努力让他喜欢上我，皆大欢喜的故事情节…”

“你交过男朋友吗？”程续打断了他。

“没！”

“女朋友呢？”

“五六七八个总有的，看怎么算吧！”

程续的脸沉下来，“你知道和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吗？周泽不是你某段感情游戏里的搭档，他是一个特别较真，凡事死磕的人，你死了这条心！”

Mark盯着程续暴怒的脸，不明所以地笑了，“程续，你谈过恋爱吗？”

失控输出一通，向来情绪稳定的人难免有点低沉，程续喝一口啤像是自暴自弃，“没有！”

“那我教你”，再开一瓶酒Mark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垂眸道：“占有欲和□□是爱情必要不充分的属性，我对周泽都有，你呢？”

Mark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如果你有，我就当自己黄粱一梦，毕竟他那么喜欢你。”